新打的鞭子也送到她房里来了。
可阿宝连匣子都没打开,往床上一躺,心里直发闷。
燕草指指床上的阿宝,用口型问戥子“怎么了”
戥子摇摇头,这事儿没办法劝,得她自己缓过来。
因林大有提官儿,韩征又调到禁卫军,两人都算高升,家里很是热闹了几天,各府各处还有来走礼的。
其中就有裴家,裴观把那个大盆景送给韩征。
他特意将松烟派来,这盆景太大搬不动,是拆开了送来的,再由松烟拼上。
裴三夫人孀居,裴家别人同林大有又没交情,是以没送上升官的贺礼。
但过得几日,裴三夫人送了一身骑装给阿宝,还是裴三夫人贴身的婢子送来的。
小满先行礼,跟着便道:“陈妈妈这几日感了风寒,要不咱们夫人是叫陈妈妈来的。”让夫人身边的嬷嬷来,显得更看重。
燕草收了那绛纹石戒指耳坠,都还觉得没什么,还礼而已,听到这句目光微凝,难道是?
竟然真是!
包袱打开一瞧,除了大红骑装,里面还有一张羊皮,上面挖了祥云图案,图案边还钉了金线。
燕草客客气气送小满出去,又给小满递了个荷包。
小满不肯收下,两人这么一个来回,燕草心里就有数了。
屋里结香在问:“这是干什么用的?”
螺儿答道:“这是给姑娘做靴子用的。”她旧主极喜奢华衣饰,这些螺儿一看就知。
因不知道阿宝的尺寸,就送了整块羊皮。
这一身大红箭袖骑装,配上羊皮小靴,再挂上新的皮鞭子,个个丫鬟都凑趣儿夸她,可阿宝也只开心了一瞬。
燕草虽有一肚子话,但眼下还是忍不住问戥子:“到底怎么了?”
连薛先生都看出来了,这几日课程轻,还多是半玩半教,先生都在哄姑娘。
“哎,”戥子长出口气,“姨夫人要搬走。”
燕草了然,但这委实是没法子的事。
本来宅中的下人,也曾私下里想过,这姐夫跟小姨子会不会两家作一家。
可二人都没这想头,再说了,表少爷那么出息,自己就能顶门立户。
丫鬟们尽力哄阿宝开心,阿宝当着红姨的面也做出高高兴兴的样子,背地里却忍不住要掉金豆。
还问戥子:“就没法子在一块么?”
戥子拉起被子,把两人盖在被子里:“也有,我说了你可别打我。”
“你说说。”
“要么是红姨嫁给老爷,要么是你嫁给阿兄。”
被一脚踢出被窝,戥子捂着屁股气坏了:“怎么这样,给你出主意,你还踢我,说好不许打我呢。”
阿宝这回明白,是真的没一点办法可想。
陶英红每隔几日,就要出门跟中人看房子去,一直都没瞧中合适的,这些事也传到后院,就等着捅破窗户纸了。
等上林御宴那日,阿宝装着骑装出门。
陶英红不在受邀之列,嘱咐她:“你可别玩野了,多跟着你哥,你再擅骑马,也小心着些。”
“我知道啦。”阿公从小念到大的,驯马的最容易被马踩死。
“去罢。”
阿宝坐车出城,出了城门才翻身上马。
林大有牵回来给女儿骑的马,自然是好马。
马身黄毛似锦,黄中生着斑斑白点,似一匹梅花金缎,阿宝刚一上马,便从小皮兜里掏出糖豆饼来,伏身喂了它一块。
黄骠马嘶鸣一声,甩着脑袋,似在撒娇。
阿宝狠狠吐出口气,闷了这么久,在马上颠了两步,总算露出舒心笑意来。
一夹马腹,黄膘马向前奔两步,官道上都是去上林苑的,骑在马上的男男女女,有认识的,便互相招呼。
倒比上巳节还热闹。
阿宝身侧忽然探出一匹大黑马。
短毛发亮,长毛起乌,背长九尺,通身没有一根杂毛,只有四只蹄子雪白。
一看便是能跑千里的好马!
阿宝戴着帏帽,白纱缀上一排细珠,风一吹晃得她看不清。反正已经出城了,她干脆撩起白纱。
盯着这马瞧了又瞧,由衷赞叹:“真俊!”
裴观骑在马上,咳嗽一声。
阿宝这才抬头看向马的主人,哦,是裴六郎。
她伸出手,摆一摆,解释道:“我方才是在夸马,可不是夸你啊。”
第24章 见色
嫁娶不须啼
怀愫
此次上林御宴, 是陛下宴请臣子及家眷的宴会,不能以守孝为由推脱,免得事后被人揪出, 扣个对新帝不满的帽子。
裴家子弟也骑马出城, 裴观在人群中一眼认出她来。
想认不出也难,那身红骑装是母亲亲手准备的。
裴三夫人问儿子:“她生得精神, 这大红衣裳穿在她身上一定好看。”
“什么红衣裳?”一付要瞧瞧的样子。
裴三夫人嗔了儿子一眼:“这怎么能给你看!”送姑娘家的小玩意儿, 他看一看也还罢了, 看衣裳便逾矩了, 还没摆上台面谈婚事呢。
在裴观心中,阿宝就是他的妻子, 到被母亲嗔怪,才反应过来。
以手作拳,咳嗽一声,掩饰尴尬。
虽不知是什么样的红衣, 路上穿红骑装的女子也有好些, 可他举目望去,却一眼就认出她来。
骑在马上背最挺,头昂得最高的那个,便是她。
裴观身边还有几位旧日同窗, 几人结伴出城。
听见这小娘子夸真俊, 都以为是在说裴观。冷面探花郎的名头,京城中谁人不知?
都觉得这位姑娘胆子大,京城的闺秀可没作此豪言的。
三甲出巡那天,他们也都纷纷凑趣去看。裴六郎将簪环丝帕拂了一地, 踏马而过。
他们可都是亲眼见的。
这位姑娘相貌称不上绝色, 但她一身骑装透着股飒爽劲, 竟也被裴六郎所迷。
没想到啊,姑娘夸的是马,不是郎。
几个相视一眼,纷纷大笑出声,裴观的同窗陆仲豫笑完还道:“裴子慕啊裴子慕,你也有今天。”
阿宝把白纱放下,有白纱掩盖,偷偷打量这几人的马,看了一圈,果然还是裴观骑的马最好。
她心头跟挠痒痒似的,要是能骑一骑裴观的马就好了。
阿宝自己这匹也是好的,可林大有总觉得女儿还小,怕她摔着,挑的马腿短,跑起来不如长腿马。
“裴六!”阿宝半点不羞怯,韩征怎么叫裴观的,她就怎么叫。
“嗯?”
“你这马是好马,可让你养坏了,这样的好马,该每日带出去快跑十里,慢跑十里,有个半年就能养回来。”
阿宝生得脸圆眼圆,连鼻头都是圆的,看上去显小。
几人都拿她当小姑娘看,听她老气横秋叫声裴六已是新奇,再听她说马,都收起笑意。
还有人同她搭她:“姑娘懂马?”
“那是自然!”也不打听打听她姓什么,她可是打小就跟着阿公学相马了,看这些人不信,哼哼一声,“你们这几匹都一般,只有裴六这匹,实在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