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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婢(14)

作者: 秋色未央 阅读记录

哦,所求不多,秦玄策听不下去了,默默地起身,想要出去。

这个时候,大殿内又进来一群人。

当先的是一个白发老妇,锦衣金佩,旁边一个妙龄少女扶着她,身后簇拥着大群仆妇,伺奉拂尘、巾帕、水瓯等物,赫然显贵做派。

那老妇人年纪虽大,眼神却好,一见秦夫人便出声招呼:“这不是阿弥吗,巧得很,今日居然在此偶遇。”

阿弥是秦夫人闺中小字,如今已经鲜少有人会这样唤她了。

秦夫人回头一看,原来是个熟人,她客气地迎了上去:“有些日子没见了,傅家婶婶看过去依旧康泰矍铄,倒似越活越年轻了。”

秦夫人虽然在秦府被称为“老夫人”,那是因为如今当家的是她儿子,实际上,她自己年不过四旬而已。而眼前这位傅老夫人,那真是老了,足足比秦夫人大了一个辈分,秦夫人一向以“婶”呼之。

傅老夫人的长子武安侯傅成晏,当年与秦家的老国公秦勉并称大周两大悍将,一守北塞,一征西境,为朝廷开疆扩土,立下不世功勋,时人称“世有傅秦,国祚方熙”,傅姓尚在秦之上。

而如今,秦勉战亡,傅成晏长驻西疆,十几年未归长安,所谓“傅秦”之名,京城百姓已不复提起,令人感慨。

傅老夫人脸上满是皱纹,笑起来跟菊花似的,转头对身边的少女道:“琳娘,快去见过秦家伯母和世兄。”

第10章

少女上前一步,盈盈拜倒:“秦伯母福安,秦世兄福安,琳娘这厢有礼了。”

她正是武安侯唯一的嫡女,闺名唤作锦琳,年幼时秦夫人也曾见过她,当下秦夫人赶紧一把扶住,笑道:“犹记当年,我还曾抱过你,那么小小的一个孩儿,转眼间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叫人见了就心生欢喜。”

傅老夫人说起孙女儿,满眼都是慈祥爱意:“可不是,孩子大了,做祖母的又要操心她的终身大事,今日特地带了她来进香,祈求菩萨能赐我们家一个好姻缘,我老婆子这辈子啊,也就剩这么一桩心愿了。”

秦玄策每每出征归来,秦夫人必然要带他烧香还愿,有心人只要略一打听,就能知道今天秦家母子会出现在大法明寺,如此偶遇,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傅锦琳面色绯红,羞答答地叫了一声:“祖母。”

秦夫人听得心里一动,额外多看了傅锦琳一眼。

那女孩儿正是豆蔻年华,生得秀丽文雅,眉笼烟翠,眼含秋水,人似空谷幽兰,自有一股高门世家千金的清贵气质,令人见而忘俗。

这可不正是“家世般配、容貌端庄、性子温存、知书达礼”吗?可见菩萨果然是灵验的,一求马上应,至于好不好生养,那且待日后再说吧。

秦夫人喜滋滋的,马上转头叫儿子:“阿策,过来,见过你傅家妹妹,你记得吗,小时候你们还一起玩过的。”

那个是谁,完全不记得。

秦玄策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对傅老夫人和傅锦琳颔首为礼,一字不曾多说,却对秦夫人道:“母亲与老夫人叙旧,儿子找悟因师父下棋去,暂且失陪。”

言罢拔腿就走,秦夫人在后面叫他,只当作没听见了。

候在殿外的仆从见秦玄策出来,急急迎上前:“二爷。”

秦玄策摆了摆手,令他们依旧在那里守着。。

古刹清幽,风在山外,梵音如松涛,连绵不绝。

秦玄策对这寺院极为熟悉,也不需僧人陪同,自去寻主持悟因。

他顺着廊阶拾步而下,转角处有一株古木,枝干嶙峋,斜伸出来,映着廊阶边一间小佛堂,木窗斑驳,莲幡半旧,幽然有古韵。

“……菩萨明鉴,我没有旁的心思,所求不多,求菩萨允我。”

又一个所求不多的。

女孩儿的声音婉转曼妙,或许她自己不觉得,像是鸟雀嘤嘤在耳边撒娇似的,小爪子在人的心头挠了几下,大约菩萨也是抵挡不住的。

秦玄策在佛堂窗边停住了脚步,不经意地望了一眼。

阿檀跪在佛前,双手合十,喃喃祈愿。

这间佛堂很小,供奉的也不知是什么菩萨,坐莲花台、持如意幢,无喜无悲,沉默地俯视世间众生。

而下方的少女微微地抬起脸,佛前三柱香,在袅袅的烟雾中,只见她面若海棠,肤似凝脂,□□细腰,又是一番露华浓艳。

古佛法相庄严,佳人媚色如妖,两相映衬,格外夺人心魄。

远处有鸟鸣于山涧,啾啾几声,秦玄策不觉屏住了呼吸,唯恐惊了山鸟。

阿檀继续对着菩萨诉说:“我对二爷尽心尽意,二爷却总是凶巴巴的,叫人畏惧,求菩萨保佑,让二爷不要恼我,许我在他身边多伺奉几年……”

太不正经,居然在佛前求这个。

秦玄策板起了脸,但不知为何,他飞快地看了看左右,幸而四下无人。

“若能叫二爷对我再多几分垂怜,那就更好……”阿檀的声音又轻又软,仿佛燕子在春雨中的呢喃。

阳光很好,这一年的春色格外明朗,秦玄策觉得天热了起来,微微地出了一点汗。不能再听下去了,谁知道她还会在佛前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来。

“菩萨面前,不得胡乱言语。”他断然出声喝止。

阿檀吃了一惊,转过头来,看见秦玄策正站在门外。

男人的身形高大异常,把光线都挡住了。

阿檀猝不及防:“二、二爷,您几时来的?”

吓死个人了,她方才在菩萨面前许愿,一求能在二爷身边多伺奉几年,才好赚够赎身银子,再求二爷能对她多几分垂怜,说不准能有机会见到母亲,冷不防二爷就杵在她面前,也不知道他听见了多少,会不会觉得她贪念了。

阿檀这么想着,心里害臊,面上浮起了红晕,桃花眼角微微上挑,怯生生地看了秦玄策一眼。

秦玄策看过去更严厉了:“你既为奴婢,就该安分守己,今天可不是让你出来玩耍的,你一个人躲到这里来作甚?”

阿檀慌张起来,她难得出来一趟,满眼都是新奇,像是放出笼子的小鸟,恨不得使劲蹦达两下,故而求了陶嬷嬷,也去给菩萨烧一柱香。她可不敢到大雄宝殿去,只敢偷偷地摸到旁边一个不知名的小佛堂里来,谁知道呢,还是被主子逮个正着。

阿檀结结巴巴地告饶:“我、我错了,二爷宽恕则个,我马上就回去。”

她立即起身,低着头,从秦玄策的身边绕过去,落荒而逃。逃得太急了,一不小心绊住了裙子,还打了个踉跄。

秦玄策下意识地伸出去手去。

似乎触到了、又似乎没触到,宛如春光,从指尖滑过。

阿檀自己稳住了身子,撩起罗裙,跑得更快了。

跑到一半,她觉得有些心虚,情不自禁回头望了一眼。

秦玄策远远地站在廊阶下,他的神情冷峻,目光深沉,带着阿檀看不懂的情绪,叫她害怕了起来,急急忙忙地又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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