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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婢(16)

作者: 秋色未央 阅读记录

阿檀惶恐,细声细气地道:“不敢当大师谬赞,我做点心的功夫就是和朱师傅学的,比不过他老人家的手艺。”

秦玄策已经将点心匣子的第二层打开了,信手抓起一个小包子,捏了捏,对悟因矜持地道:“不过几块点心而已,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家养丫鬟,不知天高地厚,你再夸她,她都摸不着北了。”

少顷,小沙弥沏了西山白露茶上来,将前面的敬亭绿雪撤了下去。

悟因啜了一口茶,再吃一口饼子,十分满意,点头道:“如此甚好,果然更有滋味。”

他吃完梅花饼,又吃了一个小圆包子,顺便提了个意见:“可惜皆是甜的,吃多了未免有些发腻,下回过来,多少做些咸的。”

阿檀垂手站在秦玄策的身边,摇了摇头:“那不成的,我家二爷好甜口,我自然要顺他的心意,大师若要咸口,只得叫别人做了。”

她的声音软软的,比蜜渍的饼子还甜。

悟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秦玄策的腰似乎挺得更直了一些,下巴似乎抬得更高了一些。

悟因口里说着嫌甜腻,但一点都不影响他继续吃,他吃了一层的梅花饼、二层的小圆包子、三层的酥皮卷,实在割舍不下,当下放下茶盏,对阿檀招了招手。

阿檀眨了眨眼睛,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对,来,过来。”悟因笑得一脸慈祥。

阿檀不动,怯生生地看了秦玄策一眼。

秦玄策喝了一口茶,淡淡地道:“大师叫你,过去吧。”

阿檀这才过去。

悟因上下打量着阿檀。

他看过太过仔细了,眉头还皱了一下,看得阿檀心惊胆战的,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怯怯地道:“怎么了,大师,我有何不妥吗?”

悟因收回目光,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阿弥陀佛,老衲生平不欠人情,今日既吃了你的点心,就给你看个面相,以为回报。”

大法明寺主持悟因大师,传闻其天生慧眼,睁眼能知三生因果,时人皆以“圣僧”尊之,虽王公贵族来拜,千金不能得其一谶。

但阿檀却不晓得,她客气地回道:“多谢大师父,那很不必……”

悟因捋须微笑,自顾自地说下去:“大法明寺西侧二里地,有一座莲溪寺,为比丘尼修行之所,寺中主持惠明师太佛法深厚,有大慈悲之心,你若去彼处出家修行,老衲可修书一封代为推荐。”

秦玄策正在喝茶,突然呛了一下,咳了起来。

阿檀受到惊吓,眼睛都瞪圆了:“不、不,我为什么要出家?”

第12章

悟因指了指阿檀的脸,一本正经地劝说:“老衲观你面相,命格清贵,然印堂为乌云所蔽,半生不顺,生来与至亲离散,此为孤雏之苦,如今命宫红中带黑,冤孽已至,来日必为恶人所欺,遭逢流离困顿之苦,你听老衲一句劝,不若跳出红尘,可不受这世间劫难纷扰,岂不快哉?”

阿檀听得目瞪口呆,期期艾艾地分辨:“大师,您看得不太准,别的不说,我母亲用心将我养大,一向关爱有加,我并无孤雏之苦。”

“呃?”悟因大感意外,有些尴尬地揪了揪胡子,“不对啊,莫非今天眼睛花了?”

秦玄策重重地放下茶盏,面无表情地看着悟因:“但凡我在,我家的丫鬟,什么恶人敢欺她,笑话,你不但眼花了,脑子也不好使了。”

他又对阿檀冷冷地道:“别在这里听老和尚的无稽之谈,你的正经事是什么?还不快去。”

“啊,是。”

阿檀这才想起,昨日胡乱绉了个借口,要采摘山寺梅花为秦玄策酿酒,睡了一夜,她自己险些忘了,不曾想秦玄策却记得很牢。

她不敢怠慢,急忙退了下去。

见阿檀出去后,秦玄策这才拿起抓在手中的小圆包子,慢慢地咬了一口。

白芝麻研磨的馅料,好似流淌的脂膏一般,不很甜,浓郁香醇,大约阿檀又把玉兰花苞掺和进去了,间或咬到一点脆生生的东西,舌尖好似触到了春光的气息。

这样的小包子,秦玄策觉得他一口一个、多来几个完全没问题。

可惜已经被悟因吃得差不多了,老和尚年纪虽大,胃口却很好。

秦玄策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来由地不悦起来。

悟因吃饱了,来了精神,重拾棋局。

秦玄策突然变得咄咄逼人,为将者,胸中自有沟壑万千,行军布阵之法用于棋局之上,招招记记蕴含杀气腾腾,黑子连发,一路包抄直下。

两人你来我往,在方圆星阵间厮杀了半天。

悟因被杀得没有招架之力,急得吹胡子瞪眼:“呔,竖子无礼,岂不懂尊老敬贤之道。”

秦玄策毫不手软,一口气吃掉悟因三颗白子,顺势敲了敲棋盘:“老和尚,要认输吗?”

悟因恼怒地按住了棋盘:“再开一局。”

秦玄策将食盒里最后一个酥皮卷放入口中,薄如纸,酥似蜜,满口甘脆,嗯,不错。

他拂了拂衣襟,站了起来,气定神闲地道:“你一个出家人,既多嘴、又贪吃,菩萨已然十分不喜,切切不可再犯嗔戒,罢了,我走了,你自便。”

言罢,再不理会老和尚,施施然走了。

出了主持禅院,秦玄策在小径的交叉处停住了脚步。

估摸着时间,秦夫人大约和傅家的谈得差不多了,但秦玄策犹豫了一下,不知怎的,却转到相反的西北方向去。

大法明寺有白梅,就在西北侧。去看看他家的丫鬟有没有认真干活。

沿曲径而去,穿过伽蓝配殿,青墙白瓦后,一片梅花林跃入秦玄策的眼帘。

老树苍虬,枝头梅花连绵如雪,掩隐着远山古寺,只得青黛与雪白二色,如同一幅水墨长卷。

这时令,花期将过未过,落了一地乱梅,有点暗香残冷的味道。

阿檀在林中,她果然是在贪玩,大约是想去攀折树上的那一枝白梅,可惜娇娇小小的一只,够不着,她使劲蹦达着,伸出手臂去抓。

秦玄策只看了一眼,脸色突然变得铁青。

阿檀身段极好,该凹的凹,该凸的凸,曲线惊艳,她这么蹦蹦跳跳的,就有两只玉兔显得格外活泼,似乎下一刻要挣破前襟,跳脱出来。

秦玄策只觉得一阵气血涌上脑袋,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僵硬住了。

阿檀又用力跳了一下,愈发波涛汹涌,令人头晕目眩。

秦玄策握住了拳头,忍了又忍,忍无可忍,大喝一声:“你在做什么?”

“啊?”阿檀被这一喝,吓得差点要跌倒。

她回过头来,被秦玄策宛如利剑一般的目光瞪了个正着,抖了一下,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跑得比谁都快,“噌”的一下,窜到梅花树后躲了起来。

秦玄策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深深地吸气。

半晌,阿檀从树后探出头,小小声地叫了一下:“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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