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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婢(169)

作者: 秋色未央 阅读记录

傅成晏面无表情,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径直坐下了。连素日疼爱傅锦琳的崔则也只是板着脸,一言不发。

傅锦琳的嘴巴张了张,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傅老夫人不满了:“成晏,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你的琳娘啊,你一走十几年,把她丢下不管,如今好不容易回来,还对孩子摆出这样一幅面孔,有你这么做父亲的吗?不像话!”

傅锦琳又是尴尬又是难过,完全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方才的眼泪有大半是挤出来的,这会儿羞怒之下,倒真的差点滴下泪来,又叫了一声:“父亲。”

“犯妇之女,安敢唤我为父?”傅成晏冷漠而倨傲地回应道。

此语一出,在场的傅家众人都吃了一惊,不解何意,面面相觑。

傅成晏见状,冷笑一声,和自家人也不多做寒暄,直接了当地把当年安氏偷梁换柱的事情说了一边,末了,他指着阿檀,对傅老夫人和两个弟弟道:“这是阿檀,她才是我的女儿,她流落在外多年,好在如今真相大白,我特地从渭州赶回来,就是给她主持公道,日后她才是我们傅家的人。”

他顿了一下,语气沉了下来:“至于那个鸠占鹊巢之人,我念她无辜,也不多做追究,赶出去就是。”

这一席话石破天惊,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砸下来,把人砸得摸不着东西南北。

傅老夫人出身世家大族,风范高贵,向来既矜持又沉稳,但架不住傅成晏所说的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她实在无法相信,惊得当堂失色,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什么都不妥,最后只得四顾左右,茫然地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傅成辛和傅成宜也是瞠目结舌,不能作声。

“不!”傅锦琳完全不能置信,她踏前一步,指着阿檀,目眦欲裂,用尖利的声音叫喊道,“她不过是个以色事人的下贱奴婢,怎么可能会是父亲的女儿,定然是她捏造事端,意图攀附权贵,父亲万万不可受她蒙骗!”

众人此时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刷”的一下,齐齐把目光转向阿檀,惊异、置疑、探究,灼热而尖锐,几乎要把阿檀戳穿。

阿檀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

念念胆怯了,仰起头,伸出手:“娘,抱抱。”

阿檀将念念抱了起来,抱得紧紧的,仿佛又平添了一股勇气,重新挺直了腰。

傅成晏不说话,他的面色始终都是冷冷的,他只是略一抬手,做了一个手势。

站在傅成晏身后的卫兵皆是心腹,追随侯爷多年,只要这么一个手势,就知道了侯爷的意思,当即有两个卫兵大步上前,一把扭住傅锦琳,将她双手倒缚,按在那里。

“父亲!”傅锦琳花容失色,惊恐地叫了一声。

“成晏!”傅老夫人也变了脸色,站了起来。

而傅成晏只是简单地吐出一个字:“打!”

卫兵得令,毫无怜香惜玉之情,举手狠狠地抽了下去。

“啪”的一下清脆的声音,傅锦琳被抽得甩向一边,差点跌倒下去,但两个卫兵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她摇晃了一下,并未倒下,而是“啪”的一声,又挨了一巴掌。

血从傅锦琳的口里飞溅出来,她惊恐万分,挣扎着,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只能发出了含糊而悲切的哭喊声。

“住手!”傅老夫人站了起来,厉声叫道,“你们怎么敢!快给我住手!”

傅成晏又抬手,做了个“止”的手势。

卫兵停了手,放开傅锦琳,又默不作声地退到傅成晏的身后去,依旧站好,姿态恭谨,而凶悍之气未歇。

“在我面前,你胆敢口出秽言,视我于无物,简直狂妄不知死活,再有下次,取你狗命。”傅成晏的语气淡淡的,却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森冷之意。

傅锦琳被那两个巴掌打得满口是血,两边脸颊都高高地肿了起来,她的耳朵和脑袋一起嗡嗡作响,流下来的眼泪把精心涂抹的胭脂都冲糊了,又和血混合在一起,满脸都是狼藉。

“父亲!”她百般不甘,嫉恨欲狂,伏在地上,嘶声叫道,“琳娘记在您的名下十几年,难道就没有一丝父女情分吗?父亲!”

傅成晏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其实,在这个孩子很小的时候,每年上巳节,也就是她的生辰之日,他都会乔装打扮,瞒着朝廷,偷偷地从渭州回来,半夜翻进家门,就是为了见女儿一面。

但是,不知为何,这个孩子并不与他亲近,每每见了他总是嚎啕大哭,他黯然伤神,想着莫不是因为他身上的煞气太重,惊吓到了孩子。

后来,久而久之,他就不再回来了,而她,也完全不记得这些往事了。

等到这孩子稍大一些,他也曾多次写信,问她要不要来渭州。可是,大抵是因为长安繁华,她并不愿意离去,便是回信,也不过寥寥几笔,他心中悲凉,无处诉说。

现如今,这个“女儿”却问他,“难道就没有一丝父女情分吗?”,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神情纹丝不动。

傅锦琳见此情形,不敢再去触怒傅成晏,又扑过去,抱住了傅老夫人的大腿,嚎啕大哭:“祖母,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是您的琳娘,您养了我这么多年,难道如今您不疼我了吗?祖母,您救救我、救救我啊!”

傅老夫人低下头,看了看傅锦琳,这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她原先最疼的孙女儿。

她生了三个儿子,长子傅成晏最为出息,但是自少年起就承袭父业,常年驻守边境,及至长媳身故,留下这么一个小小的女儿,当时就抱到她的身边抚养。

这孩子身子不好,自幼体弱多病,她格外怜惜一些,捧在手心里娇养着,幸而孩子乖巧,长大以后特别贴心,百般亲昵孝顺,叫她老怀宽慰。

谁能料到,这居然不是傅家的骨肉,而是被人调包的孩子。

饶是傅老夫人见多了风浪,这会儿也有点缓不过神思来,只是看着傅锦琳,不住地叹气。

傅锦琳见状,哭得更伤心了,声嘶力竭地哀求:“祖母,您发句话啊,莫非,连您也不要琳娘了吗?那我活着做什么,还不如死了算了!”

“胡说八道!”傅老夫人听得这话,下意识地板起脸,和往日一般,呵斥不懂事的孙女,“好端端的,多大点事,说什么要死要活的,晦气话,可不敢如此。”

对啊,这是她的琳娘,她费尽心思,从那么小小一团养大的琳娘,她若不疼,还有谁来疼呢?

傅老夫人不再迟疑,拉起傅锦琳,心疼地拭擦她脸上的泪水和血迹,连声安抚她:“琳娘乖,你别急,或许是你父亲弄错了,不管怎么说,你是祖母的孙女儿,只要祖母在,就容不得旁人欺负你,你放心。”

二弟傅成辛见场面闹得不可开交,站了起来,试图做个和事佬,他先看了傅老夫人一眼,见她脸色很是难看,他揣摩着母亲的心意,用试探的口气对兄长道:“这等大事,大哥在渭州多年,刚刚回京,如何能够分辨清楚,不如先安定下来,我一家人再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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