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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婢(214)

作者: 秋色未央 阅读记录

“嗯。”阿檀用力点了点头。

“你叫我去,我就去。”他微笑着,眼睛里有星辰的光,“小事一桩,哪里值得你这样发愁,何况,我说过的,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尽心效命,不求回应。”

他一口应承下了,阿檀却觉得忐忑起来,好像心一下子被吊在了半空中,不上不下的,十分难受,她分辨不出是什么缘由,沉默了一下,喃喃地道了一声:“那,多谢你了。”

“不要对我言谢,至少于我而言,你我之间,永远用不到这个字。”秦玄策轻声地回了一句。

阿檀突然反悔了,她纠结不定起来,看了看秦玄策,又想了想崔明堂,再想了想舅舅崔则,觉得一颗心好像被放在油锅里煎熬起来,十分难忍,她用力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差点要咬破了。

秦玄策的眼睛转了过去,落在床榻上。

念念趴在那里,睡得很熟,两个人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没把她吵醒。

秦玄策挪了两步,挪到这孩子的身边,手指头戳了戳她圆嘟嘟的脸蛋。

“嘤”,她在梦里被惊扰到了,很不高兴,撅起了小嘴,叽咕了两下。

秦玄策又戳了一下。

阿檀伸手过来,不轻不重地打了他一下,压低了声音,埋怨道:“干什么,孩子睡着呢,别闹她。”

秦玄策笑了起来:“二叔想和念念说话呢,很重要的话要说。”

他把念念连着小被子一起抱了起来,轻轻地摇晃了两下,用脸在她的小脑门上蹭了又蹭:“小懒猪,快起来啦。”

阿檀不明白秦玄策为什么执意要在这时候把念念叫醒,她心里生出一股惶恐的情绪,一时不好劝阻。

在秦二叔孜孜不倦的骚扰下,念念终于醒了过来,用小手揉着眼睛,“嘤嘤呜呜”的:“困困,要睡觉觉……讨厌嘛……”

但是,她一看见秦玄策,又欢喜了起来,眯着睡眼,凑了过去,在秦玄策的脸上贴了贴:“哎呀呀,二叔?二叔回来了呀,念念有点想二叔了呢。”

香香的、软软的小念念,她一撒娇,秦玄策的心就融化了。

“只有一点想吗?”二叔不太满意。

“嗯?”念念眨了眨眼睛,用甜糯糯的声音拍马屁,“哦,是很想,很想很想二叔呢。”

真是个好孩子。

秦玄策大笑起来,抓起念念的小爪子,虚空“啾”了一下:“二叔也很想念念,每一天都很想呢。”

他抱着孩子,向外面走去:“阿檀,跟我出来。”

阿檀心中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浓,她抿着嘴,不作声地跟在他的身后。

走出帐篷,外面的士兵立即上前:“大将军有何吩咐?”

秦玄策略一抬手:“把人都叫过来。”

“是。”左右应诺。

不到片刻,营中将领飞奔而来,齐齐俯首:“大将军!”

一簇簇的火把次第亮起,照亮了整个军营,火光跳动,弓戈的寒光映照着火焰,带着夜晚的湿气,仿佛隔了一层薄雾。

而夜幕深沉,平原之上,崇山之前,一线弯月,如同拉了满弦的弓,指向天南。

念念有些害怕,缩到秦玄策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了秦玄策的脖子。

秦玄策温柔地拍了拍孩子的后背,而后,环视了众将一眼:“崔少卿现关押于刑部大牢,明日午时问斩,我欲亲自出马,率百十弟兄,趁夜潜回长安救人……”

“大将军不可!”秦玄策话才说到这里,下面的将领就变了脸色,不顾上下尊卑,强行打断了秦玄策的话,“此举太过凶险,大将军怎可以身涉险,属下愿为大将军效劳。”

一群将领纷纷出声:“属下愿为大将军效劳,请大将军吩咐。”

秦玄策却淡淡地道:“我自己去,可让左武卫大将军钱塘山为我接应,若凭你们几个,十有八九是成不了事的。”

“大将军……”众将还待再劝。

“我意已决,尔等毋须多言。”

大将军向来治军严厉,杀伐果断,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充满了不容违逆的意味,众将不敢多言,只得唯喏喏而已。

秦玄策倏然向前踏了一步,沉声道:“众将听令。”

他一身戎装,手里却抱着一个孩子,似乎有些不伦不类,但他挺直了身形,下颌微抬,高傲地睨睥四方,又如山岳威仪,充满了铿锵锐利的气势,令人折服。

他将念念高高地举起,指着这个小小的孩子,对着众将,目光威严,声音沉缓而刚硬:“此女名为伽罗,我此生唯有这一点骨血,我此去,若不还,我麾下玄甲军当尊奉此女为主,须侍她如侍我。”

念念惊呆了,她被秦二叔举得那么高,低头看了看底下乌压压的那么一大群人,“嘤”的一声,害羞地用小爪子捂住了脸,抖了两下。

众将怵然,面露惊骇之色。

秦玄策又向前了一步,气势凛冽逼人,他一字一顿地发话,声若铁石,铿锵凌厉:“尔等,可都听明白了?”

众将不再犹豫,“刷”的一下,整齐划一地跪下抱拳,轰然应道:“是,谨尊大将军之命。”

玄甲军虽为朝廷兵马,但却是在秦玄策的曾祖父手上建起的军制,秦氏祖孙四代皆为悍将,骁勇善战,治军严谨,身先士卒,历经多年,将玄甲军打造得如同铜壁铁箍一般坚固,麾下将士眼中只有大将军,其后才是朝廷,早已经等同秦氏私部。

此时闻得大将军此言,众将心中慷慨悲愤,又不能违抗,李亦山等人更是出列,以首触地,大声道:“若不还,吾等将誓死追随少主人,肝脑涂地,在所不惜,断不负大将军之命!”

余下众人齐齐应诺,声动如雷鸣:“誓死追随少主人,断不负大将军之命!”

秦玄策满意地点了点头,拿出一枚虎符,举给众将士看了看,塞到念念的怀里,又道:“此兵符,为我信物,待武安侯至此,再交由武安侯掌管,少主未长成前,尔等听从武安侯调度,须得尽心尽力,不得有违。”

这已经是将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众将士更不敢有什么异议,再次轰然应诺。

阿檀早已经听得呆住了,此时,她再也忍不住,上前拉住了秦玄策的手臂。他的身上穿着坚硬的铠甲,触手冰冷,令阿檀的指尖发颤。

“你为什么说这些话?”她含着眼泪问他,“此去十分凶险吗?会有性命之忧吗?我原本以为,对你来说不难的,可若是……”

“不难。”秦玄策把念念塞回阿檀的怀里,若无其事地笑了笑,眉目间意气飞扬,带着倨傲而从容的自信,“你的玄策很厉害的,这世间简直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得住我,方才那番话,不过是我一时闲得无事,随便说说罢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这么说完,不再耽搁,立即召集了属下精锐好手百余人,跨马而去。

干脆利落,浑然不顾他千里方归、一身风尘尚未拂去。

战马“咴咴”长鸣,扬起前蹄,随着鸣镝声响,骑兵们如同离弦的箭,冲了出去。远方残月疏星,夜色寂寥,平原广沃,沉睡着,如同凝固的黑色浓雾,长风呼啸,吹不开层层叠叠的山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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