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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婢(39)

作者: 秋色未央 阅读记录

所以说,女人都是叫人心烦的,哭哭啼啼、扭扭捏捏、种种不可理喻,尤以眼前这个最甚。

秦玄策忍无可忍,重重一拂袖,愤怒地转身走了。

时年四月,武安侯傅明晏自北境遣人送奏折上京,由安南节度使崔则转呈御前,弹劾骠骑大将军秦玄策,斥其居功自傲,目无法纪,日常多有跋扈专横之行,麾下囤重兵,为其私用,此图谋难辨,理应严查。

高宣帝召秦玄策入宫对质,秦玄策与崔则争论,双方皆厉色,众御前金吾卫如临大敌,持兵刃以待,只恐大将军当庭暴起,不可收拾。

秦家累世英杰,皆对朝廷尽忠死效,秦玄策更是天生将才、骁悍无敌,高宣帝爱其善战能用,素来偏心,纵然其少年桀骜,偶有不驯之举,亦不忍苛责。

只因出面之人为崔则,清河崔氏之首,身后为关东望族诸姓,高宣帝为安世家之心,不得不装模作样把秦玄策叫来,不痛不痒地说了一顿,依旧命其回去静心思过。

末了,高宣帝转过来,反而还对崔则抱怨了两句:“玄策出身武人之家,性子刚硬,心思简单,日常每每有恣纵之处,朝中诸臣时有不满,朕也头疼得很哪。”这语气宛如老父亲在说自己家不成器的儿子。

皇帝接下去的话语就意有所指,“不若傅卿,行事稳妥,滴水不漏,朕心甚慰。说起来,傅卿也十几年没有回京了,家眷皆在此,胡不思归?”

武安侯傅明晏,其人有雄才大略,多年为朝廷镇守西境,威名赫赫。

但十四年前,出了种种意外,武安侯夫人崔婉亡故,武安侯为追究罪魁祸首,挥师北上,直逼长安,半道为晋国公秦勉所阻,昔日旧友在剑南道对峙,两部人马剑拔弩张。

几经僵持,高宣帝让步,允武安侯所请。后,武安侯上表请罪,依旧退回西境,但终究君臣生隙。

崔则面上依旧恭顺:“武安侯为陛下戎边,忠心耿耿,不敢或离,家国难两全,舍家而顾国也。”

正因其手握重兵、把守要隘,故朝廷亦不敢擅动。

高宣帝哂然一笑,不予置喙,又温言了几句,将此事揭过不提。

崔则愤愤而退。

秦夫人听闻此事,叫人仔细打听了一番,才得知上巳节那日秦玄策和傅家大姑娘在曲江畔起了争执,他把人家姑娘欺负哭了。

秦夫人为之气结,急急命人去寻雀金锦缎,岂料整个长安近来统共就一匹,剩了一半,却被秦玄策拿走了,再追问下去,已经被秦玄策撕碎了。秦夫人无奈,只得备了千两黄金和各色绸缎,亲自去傅家致歉。

武安侯远在西境,十几年未归,其妻早亡,不能抚育女儿,傅锦琳是由傅老夫人一手养大的,向来当作眼珠子一般疼爱,容不得旁人半点轻慢。

傅家大门紧闭,没让秦夫人进去。

傅老夫人还叫了一个老嬷嬷出来,不冷不热地道:“不敢当夫人赔礼,我们傅家小门小户,晋国公府权大势大,我们家老夫人说了,原先是她老人家不懂礼数,妄图和您攀交情,大是不该,今后还是敬而远之为好。”

秦夫人这些年尊贵惯了,从来没有被人这样驳过面子,闻言亦大怒,当下冷笑一声,打道回府了。

她回到家中,余怒未消,还要把秦玄策叫来,骂了一顿:“堂堂男儿,却和一个姑娘家置气,亏你如今是大将军,传扬出去,简直没脸见人。”

她说着说着,自己又疑惑起来:“按说你一向稳重,怎么会如此莽撞?该不会是你对人家姑娘有意,见她许了别人,心怀不满,故意生事吧?”

秦玄策自幼性子跳脱,行事恣纵,每每被老国公拿着家法追在后面打,闹得府里鸡飞狗跳的。只在父兄走后,仿佛一夜之间脱胎换骨,变得冷峻又严肃,如果不是如今发生了这等事情,连秦夫人都快忘记了秦玄策少年飞扬的时候。

秦玄策本就烦躁,被秦夫人说得头顶冒烟,又懒得辩解,干脆躲出了家门,去北郊军营住了几天。

此时已经到了雨季,夜里刚刚下了一场雨,到处都湿漉漉的,园子里的芍药开得差不多要败了,最后被雨水打翻在地上。天还是阴的。

秦玄策在北郊军营的这几日,郁气未消,反而更盛,把底下的军士操练得死去活来,一片哀嚎,直到这一日晋国公府来了人,把秦玄策叫了回去,下面的人才算逃过一劫。

原来前两日太子给秦玄策下了贴子,邀秦玄策去饮酒,当日秦玄策只说军务繁忙,给推了。

今儿秦夫人不知怎的,知道了这个事情,因她和萧皇后一向交好,见不得秦玄策这般冷落太子,故而把儿子专门叫回来,提了一下:“早上东宫还遣人过来问你今日是否得空,依我看,你还是过去一趟,太子是个温雅君子,如此厚意,你做臣下的,岂能自傲?”

“皇上春秋正盛,太子尚是储君,来日如何,亦未可知,正因我手上权重,更要避嫌。”秦玄策冷静地道,“太子端方至诚,断不会为了这些繁文缛节之事而怪罪我,待太子或有坐北朝南之日,我自会尽忠效命,如今为时尚早矣。”

秦夫人听得悻悻的:“偏你歪理多,无非就是孤僻不近人情罢了,算了,去吧、去吧,别杵在我面前,我看见你还在生气呢。”

秦玄策退了出来,回到观山庭。

长青带着众小厮上来,服侍秦玄策换鞋、更衣、奉茶,殷勤利索,一如从前。但秦玄策总觉得有些不对味的地方,他板着脸,冷冷地盯着长青看,直把长青看得头冒大汗。

“二爷,……还有什么吩咐?”长青擦了擦汗。

这厮实在是没有眼力见,半点都不能体恤主人的心思。

秦玄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房里那个贴身丫鬟呢,还在生病吗?怎么不出来干活?”

二爷房里的贴身丫鬟?那是谁?长青的脑筋转了好几圈才反应过来:“哦,阿檀吗?”

他垂下手,小心地道:“正要说予二爷知晓,今儿太子宴客,有几尾难得的金翅黄河鲤,东宫的人听说阿檀片得一手好鱼脍,早上过来禀明了老夫人,把阿檀借过去用了。”

难怪今天秦夫人会记起太子宴客的事情,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砰”的一声,秦玄策把茶杯重重地放回案上,发出很大的声响,把奴仆们吓了一跳。

秦玄策面无表情:“我的丫鬟,我在家的时候,她装病偷懒不干活,如今却去服侍旁人,怎么,东宫的客人比我金贵吗?”

长青又开始猛擦汗。

秦玄策站了起来,冷冷地吩咐:“备车,我要去东宫。”

东宫内,高殿明轩,朱柱雕梁,水晶帘动,帘外隔着芙蓉花影,十六扇画屏半透,沉香袅袅其中,宫人往来,躬身屏息,莫不恭谨。

居高位者为太子,太子妃偕坐,底下为诸王并王妃、诸公主并驸马,今日为东宫家宴,太子敦厚,与众弟妹交好,来的人也挺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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