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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寻坡[种田](37)

作者: 英桃 阅读记录

就因为这个, 谭父三十好几才娶了谭帅的母亲, 因为婚礼上听人说谭母脑袋有毛病,当场就掀翻了桌子, 把人打的头破血流, 婚宴一片狼藉。

谭帅出生后也没能幸免, 小的时候,不听话就被吊起来打,谭帅有几次脸憋的青紫,都没气了,又被邻居的老人家用针给扎了回来。

谭母一开始是护着儿子的,后来也就麻木了,还会怪谭帅不听话,惹得男人不高兴,才会发脾气。

对于谭帅来说,家就是男人的咆哮和挥舞的鞭子,以及母亲的哭声和埋怨。

从十几岁开始,谭帅就想要离开家,最远的时候走出去二百多里地,但是每次都不幸的被人送了回去,即便他不沿着大路走。

后来,谭父好几个月没有回家,有人说看到了他在镇上打架,对方人很多,被打死了。

谭母等了一年多,最后病去。

十六岁的谭帅失去了父母,立刻离开了家。

在三百多里之外的火车站,谭帅遇到了老曹,他的穿戴和口音明显就不是本地人,给他往车上扛包的时候,谭帅问他能不能多买一张火车票,自己愿意给他做两年工。

大概是看着觉得挺有意思的,老曹带上了谭帅,换了三次车,一共花了二十三块五,谭帅到了两千里之外的海城。

进入修理厂半年,在没有人特意教的情况下,谭帅能和老师傅一样能卸、能修,能装,他跟着工厂打更的人进入车间,不管什么样子的机器都拆了个遍。

这时候老曹才开始正眼看他。

像是一块被压了十几年的海绵,谭帅以惊人的速度汲取着周围的一切,野蛮生长,可也碰了壁……

门外响起的自行车铃声打断了谭帅的思绪,他打开门,刚开箱子的送奶员吓了一跳,把手里的牛奶递过来,道:“瓶子。”

回身拿了空瓶子递过去,等送奶员走了,谭帅站在门口,打开牛奶瓶子,仰起头,一口气喝光。

屋里没有水了,谭帅懒得去打,径自去了水龙头那里,就着“哗哗”的水洗脸洗头。

“……一股冷空气已经抵达海城,东部有大到暴雨……”不知道是谁家的收音机在开着。

哨音响起,扑棱棱的一群鸽子飞过,许久,轻飘飘的羽毛旋转着落下来。

谭帅骑着自行车经过棉花厂时,门卫接线员追了出来,冲他喊道:“谭帅,一直没人给你打电话!”

自行车“嗖”的一下走出去很远,接线员不能离开太久,只能回去。

刚回去坐下,接线员抬头就看到玻璃外面一张脸,“我还以为你没听到!”

“我听到了。”窗户外面的谭帅面无表情的道。

“最近你咋不要报纸了,我都攒了十多天。”接线员打开窗户,“你不要我就给别人了。”

谭帅还没说话,桌子上的电话响了,接线员熟悉的拿起来,“喂,是要核对上次那批货吗,现在正在开会……”

等他撂下电话,外面又没人了,没有办法,接线员只能把报纸先放桌子底下,省得来往的人看到都张嘴给他要。

上午九点,天黑的像是锅底,风越来越大,空气有浓重的腥气。

第一个雨滴落下后,暴雨就以势不可挡的架势倾泻下来,又急又大,砸的满地升烟。

手忙脚乱的把东西收拾进屋里面,修理厂的人靠在门口看外面的大雨。

从九点多下到中午十二点,外头都成河了,雨一点都不见小,不过这时候大家伙开始慌慌了,都担心家里的房顶能不能扛住,只有谭帅在清理工具。

过了一会儿,老曹发话,下午放假。

这天肯定没有人来,与其一群人在这里磕牙,还不如各回各家。

这下,没人嫌雨大了,一个个趟着水跑的飞快,很快就只剩下了谭帅一个人。

每当海城下大雨,长寻坡两边就开始泡汤了,滚滚的黄泥水从坡上开始往下流,在各个窄小的巷子之间汹涌奔腾。

门槛低的人家,雨水冲进来根本挡不住,很快就能没过膝盖,屋子一会儿就成了池塘。

从上往下冲下来不单是水,还有各种杂物,废纸、木头、尿素袋子、破盆子……

这个时候每家每户都不清闲,叫着堵住房顶窟窿的,喊着把地上东西搬到床上的,还有骂孩子不要开门的,比外面的暴雨还热闹。

走了一路,谭帅听了一路,到了自家门口时,他站住了。

本来应该锁好的门打开着,屋里蹲着的人正往外舀水,突然抬头看到他时,突然道:“家里都被淹了,你还在那看。”

谭帅站在水中没有动。

黎阳拿着手里脏兮兮的碗冲他晃了晃,“先拿你吃饭的家伙用一用。”

他们俩虽然一起吃饭,但谭帅用的是大碗,黎阳用的小碗,并不是饭量的差别,而是因为小碗便宜。

黎阳让开门口,谭帅进屋,问道:“B市那边咋样?”

“我们运气好,挂号和做手术都碰到了赵主任,就是我之前拿报纸给你看的那个有名的大夫,我大哥前天做完手术,很成功。”黎阳满脸喜色的道。

大哥的事情好转,黎阳心里的疙瘩就解开了,眉开眼笑的跟谭帅道:“手术前除了我大哥都睡不着,我去交费时,把六千听成了六万,下楼梯差点没骨碌下去,当时想,这卖血都来不及了……”

“怎么没打电话?”谭帅问道。

“医院里有电话,不是舍得钱,挂到号我就想告诉你,可我妈把我裤子给洗了,那字条稀碎,啥也看不到了。”黎阳不停的舀水,道:“就只能给你写信了。”

“我都把信投进去了,邮局的人才告诉我,从B市到海城普通信要走七天。“黎阳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道:“我做普通的车,不到三个就到了,这些信要绕到哪里去。”

当时那人说加急三天到,但是要多花钱,黎阳想也没有啥急事,就没额外掏钱。

吸了一口气,谭帅道:“你坐汽车回来的?”

“坐的火车,天气预报说海城有暴雨,汽车不发,我昨天晚上半夜的火车票,今天早上三点多就到海城了。”黎阳补充道:“火车票比汽车票便宜点。”

“去B市看病的人太多了!”黎阳感叹了一句。

“我七点多出的门……”谭帅的声音带着隐隐的磨牙声。

黎阳并没有察觉到,他道:“我先去南山了,大毛不是托付我问他弟弟的事情吗,我正好也惦记着冷库那边,又算了算这些日子的账,大毛真是能干,我不在,钱也一点没少挣!”

出一趟门回来,九百多块钱进兜里,暴雨都影响不了黎阳的好心情。

门口只剩下了一点水了,黎阳站起来,洗了洗手,把一个搪瓷缸递到谭帅跟前,“我在B市给你买的。”

掀开掉瓷的盖,里面是冻的一坨黑色和白色相间的东西,看不出是啥,边沿已经化开了。

“这是巧克力雪糕!”黎阳道:“在B市特别有名,八毛钱一根,这么贵很多人都去买,我带回来都化了,又放到冷库里冻了一下,形状是没法整了,味道应该差不多。”黎阳提醒道:“这里是两根,我把雪糕棍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