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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草(145)

作者: 十二山君 阅读记录

“什、什么?洋洋没有参加考试?”

“是啊, 考试都开始一个小时了,连个人影也没有……你们做家长的没有看着他出门上学吗?”

“我、我出门着急,今天六点走离开家了……可是邵老师, 我们洋洋很乖的, 不会故意不去考试的,也许是昨天晚上熬夜学习了,今天起床迟了?麻烦您等等,我去给家里打个电话——”

“——天呐,辛浩洋家长, 您说您的儿子乖?”老师五话可说, 苦笑了半天,才道:“您儿子是我见过最调皮的学生。剪女老师的头发, 随便欺负班里同学, 更不用说还掀起过女同学的裙子,这事儿您也知道的。”

陈敏脸色涨红,小声道:“我知道, 我已经批评教育过他了……老师, 您还是让我先将洋洋找到吧。”

“嗯, 那我就挂了……不过, 辛浩洋妈妈, 我需要要提醒你一下, 这个毕业考试只有一次,如果你儿子没有通过的话,只能留一级了。”

“……邵老师。”

“嘟嘟嘟——”

对面果断将电话挂断,陈敏忍着眼泪,深呼一口气,往家中打电话,没有人接,她着急起来,腆着脸向领导请了一天假,准备回去找儿子。

她边向外跑,边给辛建勇拨通电话,出声时嗓音在微微抖动,“建、建勇?你早上看到洋洋没有?”

“什么?”辛建勇那边吵吵嚷嚷,他不耐烦地“啊”了好几声,才说:“没看到,我起床时家里没人了,还有别的事情没?我忙着打牌。”

陈敏招收拦下一辆出租车,捂着嘴,“建勇……洋洋今天应该去考试的,但他没去学校,你快点回来帮我找找儿子吧?”

“知道了知道了,打完牌就回去。”

*

时雨将红刀子□□的那一刻,心跳不止,他有一瞬间的愣神,然后是蔓延开来的痛快,他死死盯着滴落的血水,瞳孔都变得血淋淋的。

喉咙里的铁锈味冲出来,时易微微张开双唇,大口地呼吸着空气,然后抬起漆黑无波的眸子。

时雨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时易右手按在自己的腰腹处,咬着牙,艰难地向前走了一步,他将时雨的肩膀掰过来,抬起膝盖,对准他的胯部就是狠狠一击。

时雨哪里想到这小子都被捅了一刀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他低声嘶吼了一下,想推开时易,但时易掐着他的后脖颈,将他转了个方向,像是刚才辛浩洋对着河流那样,他的半个身子也即将涌入河水中。

时雨再次感觉身上湿漉漉的,他低下头,看见时易因为用力而至伤口出血速度加快,他听得清清楚楚,这小子在他身后的呼吸越来越粗重,手上的力气也小了一些。

时雨咧开嘴,忽然胳膊肘向后一击,正中伤口,时易痛苦地“嘶”了一声,下意识松开手,时雨趁机向后倒去,转过身,对着时易的嘴角就是一拳。

时易弯下腰,皱着眉头,吐出一口血来。

时雨嘿嘿一笑,将刀柄在手中潇洒地转了一圈,笑道:“ 你小子要跟我同归于尽,那就来啊?”

时易眼前发黑,矮声靠在身后的大树上,民宿内的声音已经快要听不见,他像是中暑了一样,光晕模糊的视线。

时雨慢慢走来,将刀柄贴在他的脸颊,轻声道:“儿子,我不想动刀子的,你只要给我钱,让我无忧无虑地过完下半辈子,我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眼前,怎么样?”

时易冷笑一声,“时雨……你不杀我,我也想杀了你……从我记事开始,从你每天喝多了就打我妈开始,我就恨不得你去死。”

“真可惜……你妈已经不要你了,自己去过富太太的生活了,你就是个没人要的东西,知道为什么吗?”

他浑身沾上了酒水和血迹,散发着腐朽的恶臭,时易在连呼吸都变得疼痛,在迷迷糊糊间听到时雨开口,“因为你是个煞星……没人敢要你,你去了哪里,哪里就要倒大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去了宋家,却没有待多久,就被人家赶了出来……嘿嘿,儿子,你这辈子就该永远留在五金街,跟我一起,烂在那里!”

“咳咳咳……”

时易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在他的身边落了满地。

时雨将刀尖抵在他的心口,恶狠狠地,“我再问一遍,你到底给不给我钱?”

时易轻轻笑了一声,睫毛遮住的双眸挡住汹涌的恨意,但与此同时,童年时期,从宋家孤零零的出来时无尽的恐惧也像是一座山笼罩下来。

时易掩饰中自己的情绪,慢慢地、忽然地抬起胳膊,紧紧抱住时雨的腰,刀尖穿过胸口,刺进皮肉中,他双腿肌肉狠狠发力,将自己的亲生父亲倒推着抵向河边。

时雨没有防备,刀不甚落下,双脚离地,他用拳头狠狠敲击时易的伤口处,但后者却像是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一样,步伐沉重但平稳,体内爆发着巨大的力量,让时雨几乎是一点点地看着自己翻入河水中。

他嚎叫着:“时易,我要杀了你!”

流水淹没到他的下颌,时易再也听不清他的声音,全身脱力地倒下,倒在栅栏上,在喉咙发不出声的前一秒,他张开手掌,望着民宿的方向,似乎看到窗户后有人影走动,他轻轻呢喃了一下,“……辛念。”

*

辛念在前台坐着登记,忽然抬起头,“是不是有人叫我的名字了?”

瘦猴大汗淋漓地猛灌了一瓶水,擦擦脑门上的汗,“没人啊,我什么也没听见,你是不是忙出幻觉了?”

辛念吹着眸,扫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忽然道:“时易怎么还不回来?”

“你不是说外面有野狗?”

“那也不会这么长时间。”莫名其妙地,辛念的心脏往下坠了坠,“瘦猴,那帮我看一会儿前台,我要去找时易。”

“好。”

辛念推开后门,小跑着出去。

民宿后院依旧安静,与前门的热闹形成对比,像是有道看不见的隔阂,已经安静到了可怕的地步。

辛念环绕四周,没有时易的身影,莫名的慌乱愈发明显,她轻轻喊了一声,“时易?”

回答她的只有夏日的热风。

树叶哗啦啦地响,一只不知名的小鸟,从树杈上飞下来,站在草丛走了两步,忽然振翅飞走。

辛念回头看了一眼河水,只觉得原本清澈的水忽然变得可怖,水底的石子排布像是恶魔的脸么,密密麻麻。

一种难以言喻地恐惧袭上心头,她跑到草丛中,又喊了一声,“时易?”

辛念往里走去,忽然皱皱鼻子,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铁锈味。

她几乎站不住,扶了一下树干,低头寻找血迹。

绕过两棵树,看见一大摊血,抬头,不远处的河岸栅栏边正躺着昏迷着的时易。

辛念惊叫一声,看见他破裂的嘴角,向下,是依旧在往外渗着鲜血的伤口。

“时易……”辛念一个生活在普通环境下的女孩儿,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血,所幸只愣怔了三秒,便跪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