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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恋真言(117)

作者: 八分饱 阅读记录

这座小镇已经陷入沉睡,在夜色中缓慢地呼吸着,飞蛾绕着昏暗的路灯打转。街巷无人,两侧许多店铺都贴上了暂停营业的标识,一只黑猫趴在花店门口的纸箱里张望。

大战在即,有不少居民已经带着家当提前离开,还有的在等待政府集中疏散,但仍有人自己选择留下来,或许因为在他们眼中,这里是他们的家,也是他们的要塞。

柯潭是一座非常可爱的小镇。

之所以用“可爱”这个词,是齐砚行的真实所感。

每逢闲暇时,他都会来镇上转一转,看看能否遇到合眼缘的小礼物,然后坐在广场上给妻子写明信片。时间在小镇的长街窄巷上缓缓流过,白鸽停栖,孩童嬉闹,这里的安宁与可爱,不该被打扰。

时间不早了,齐砚行将口袋里那朵花放在了花店门口的纸箱里,准备返回要塞。

与此同时,柯潭南郊的火车站,一辆运送煤矿的列车缓缓驶入站。

车站有位工作了几十年的守夜老人,哼着南方小调,提着油灯前来确认列车编号,像往常一样,准备跟车长拉拉家常,抽根烟。

车门拉开后,数百个身着联盟军装的士兵跳下来,沉默地列成队。

老人感到不解,看了一眼列车编号,发现和册子上写的对不上。他一边向车长递烟,一边问他:“老兄,这辆车是从哪开来的?里面的煤呢?”

然而那位面生的“车长”,没有接他的烟。

第七十三章

回到要塞地堡后,齐砚行忍住了写信的欲望,梳洗后准备休息。

他将爱人专门为他准备的贴身小衫抱在怀里,试着入眠。

衣物上,橙花的香气在一天天变淡,但仍能带给他无边的慰藉,仿佛妻子就躺在枕边,勾着他的手,小声同他讲话。

若是讲普通的家常话,比如明天想吃什么,要不要给宝宝减一餐奶粉,那就是很平常的语气,但有时候会变成撒娇的语气,要自己亲亲他,或是想要面对面地坐在怀里讲话。

三年前的齐砚行可不敢想象,自己有天能熟稔地应对omega的撒娇,还乐在其中。

遇到程问音之前,他眼里只有工作和学习,在其他alpha都忙着恋爱的年纪里,他反而对omega避之甚远。一是没有这方面的心思,二是担心自己作为一个alpha,若是和omega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会影响到对方。

他在感情上是不开窍的,有些死板,对自己认定的原则很是固执。

结婚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生活会发生如此大的转变,向着明亮、美好和另一种充实转变。

置身于这样的转变中,他也在慢慢进步。

婚礼当晚,他躺在新婚妻子身边,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想碰他,怕他觉得自己急色,不碰他,可哪有新婚夜把新娘晾在一边的道理。

正当他煎熬得浑身开始发麻时,是程问音先动了动,挨着他的胳膊,问他:“我们要不要……抱着睡?”

“音音,你不想的话,”他几乎不敢动弹,紧张地说,“我们可以以后再……”

不等他说完,程问音在被子下勾住了他的小指,说:“我想的。”

他愣住了,偏头看过去,那双眼睛也正湿漉漉地注视着自己,好像在期待。

他喉结滚了滚,索性豁出去了,掀开被子,撑到程问音身上。

头顶的灯光被他的身体挡住了,他的新婚妻子被笼在他的影子里,睫毛轻轻抖动。

手臂是麻的,从掌心漫开来的酥麻感直达心脏。

这不是他第一次对程问音心动,但可能是从这一刻起,预支了他这一生的心动。

现在的齐砚行已经知道该怎么好好爱自己的omega了,也懂得了如何接纳并享受对方的爱。

每每蹭蹭他的鼻尖,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他都感觉自己像是变了一个人,思维方式变得异常简单,只想和爱人靠得更近一些。

也怨不得沈柏渊和蒋述这两位朋友都喜欢调侃他,他是真的离不开老婆,每天都在想老婆。

想着想着,齐砚行将衣服盖在脸上,忍不住笑了。

思春期少年才有的傻气,迟到了几年还是躲不过,让他心甘情愿栽在爱人身上。

连续几天的疲惫消解在橙花的香气中,他比想象中更快地睡着了,梦里有个模糊的影子,似乎穿着婚纱,在朝自己一步步走来,虽然看不分明,但他已然在梦中感到了幸福。

这一觉睡得很沉,但并不长,刚过五点,齐砚行就醒了。

他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索性起床,继续完成给宝宝的礼物。

宝宝喜欢画画,他想做一个涂画簿,用黑色墨水画一些动物、植物的轮廓,宝宝既可以照着画,也可以在上面填色。

动物的部分已经画完了,在开启植物篇之前,他想将一家三口的全家福临摹下来。

这是齐砚行第一次画他们一家三口,下笔格外谨慎,每画几笔就要仔细看上一会儿照片,花了近半个小时,也只定下来了轮廓。

就在他准备从妻子的眼睛开始,为人物增添细节时,随着一声巨响,桌上的相框啪地一声倒下,玻璃从中心呈放射状裂开。

齐砚行抬起头,看到天花板上的吊灯在晃,紧接着,灯灭了。

他心脏猛地一沉,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表,夜光材质的指针刚好指向五点三十分整,随着秒针嘀嗒跳动,大地的震动愈发强烈。

有将近一分钟,他的大脑是完全空白的。

一分钟前,他的思绪还停留在新婚夜的心动,亦或是还在描绘一家三口幸福美满的回忆。

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梦中的婚礼戛然而止,被迫醒来时,只剩下现实的残忍和逼仄。

他用力掐了自己一下,将相片从碎玻璃中抽出来,放进内口袋,顶着簌簌下落的尘土,离开房间。

……

齐砚行向紧急集合地点赶去,然而地堡中的各条路本就如迷宫的岔路一样狭窄,此时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

灯全都灭了,只有应急用的煤油灯,挂在走廊两侧,费力地燃着。

衣冠不整的军官们陆续从房间里出来,挤在走廊里相互质询,一向森严重重的地堡,霎时间变得秩序全无。

蒋述也出来了,头发蓬乱,手里拿着腰带和手枪,急匆匆地往身上系。

“怎么回事,是炮兵演习吗?”有个年轻军官提着裤腰,晕头转向道,“哪个部队的?”

“醒醒,中尉,怎么可能是演习!”蒋述用力拍在军官背上,“先把你的裤子系好。”

接着,又是一阵爆炸声响起。

要塞工事坚固,不会被一次空袭破坏,更配备有数台射程精良的高射炮,只要迅速阻止起防空力量反击,扳回一城的几率很大。

但事发突然,所有人都认为敌军起码还要一星期才能攻到要塞,空乏的心理准备,连同着爆炸带来的耳鸣和眩晕感,让在场许多从未真正见识过战争的年轻军官们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