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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恋真言(20)

作者: 八分饱 阅读记录

虽然他讨厌死了那身军装,讨厌死了抛下他去参军的陈今,但是他更讨厌现在,他只能从报纸上看到穿军装的陈今。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时,陈念咬住了旧衣服的一角。

他生气地想,他才不要叫陈天天,难听死了,只有笨蛋陈今才会想出这种名字。

他要叫陈念。等陈今回来,他要逼他叫一百遍,不对,一千遍。

陈念缩在柜子里睡着了,狭小的空间能够给他安全感,小时候流浪的时候,陈今捡了旧纸箱和没人要的破褥子,在桥洞里搭了个窝,他们就那样挤着睡。

冬天很冷,桥洞挡不住风,但他窝在陈今怀里,觉得无比安全。

他多想回到那时候,陈今在他身边,睡觉之前,醒来之后,都在他身边。

开战已经半年多了,虽然依照目前的态势来看,联盟军队整体上是处于上风的,但部队消耗严重,兵力和装备损失巨大,这些也是无法忽视的现实。

国内经济暂时没有受到影响,但战争绝不会止于一年半载,前线所需的装备、弹药,都需要国内各个产业的支持。

换句话说,钱只能从国民的口袋里出,而这将会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为了筹集资金,政客想尽了一切办法,鼓励民众购买战争债券。

陈今和陈念登上报纸后的两周里,热度居高不下,陈今拿着勋章的照片甚至被印成了海报,贴在大街小巷,鼓动着千千万万国民对战争胜利的信心。

记者多次上门采访陈念,希望能从他和哥哥的故事里搜刮到更多可以用来宣传的噱头;敏锐的政客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热点,他们会牢牢抓住一切机会来达成筹资目的;军部甚至破格安排陈念住进了家属区,方便后续安排。

对记者来说,这对兄弟最大的吸引力在于普通。

两个孤儿,住在城市里不起眼的角落,哥哥怀揣一腔爱国热情,参军上了前线,浴血奋战,死里逃生后第一刻想到的是家里的弟弟,这是绝妙的新闻素材。

对政客来说,这对兄弟的知名度是卖出战争债券的关键所在,同样也利用了这对兄弟的普通,普通就意味着能吸引更多和他们一样的普通人。

不知不觉,“英雄”这个字眼变成了宣传的手段,因为现实需要英雄,英雄是这个年代最值钱的商品。

不管是记者还是政客所做的,从他们的立场上来说,或许都不算错事。

但陈念不这么认为。

每次看到哥哥拿着勋章的照片被制作成宣传债券的海报,都是在往他心上插一刀,他恨不得发疯冲到街上,把那些人统统杀了。

他不稀罕什么卫国勋章,他厌恶那些记者写出的感人故事。

但他拿到那枚千里迢迢送到他手里的勋章时,还是将它小心地擦干净收好,日日带在身边,他把报纸上哥哥笑得很好看的照片剪了下来,放在相框背面,正面是他和哥哥的唯一一张合影,照片上的他和哥哥都在笑。

陈念对英雄不感兴趣,也不想成为什么英雄的弟弟,陈念只想要他的哥哥。

第十三章

陈念看上去待人冷漠,其实是个嘴硬心软的小孩,这是程问音在第三次邀请他来家里吃饭时确认的事。

第一次邀请陈念,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理由是“不用麻烦了”。

第二次邀请,陈念还是拒绝了,理由是他已经做好饭了。

被拒绝两次后,程问音渐渐放弃了。他出于善良和同理心,心疼男孩的境遇,想尽可能多关照他,但说到底,他并没有这个义务。

第三次邀请陈念,程问音原本只是想让他帮忙照看一下宝宝。

omega联合工会那边出了点问题,说是账目对不上了,有几个人当场吵了起来,参与对账的程问音被叫了过去,他担心那边一片混乱,宝宝会受到惊吓,心急之下敲了隔壁的门。

“陈念,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下,你能帮我看一下宝宝吗?”

“什么都不用做,你就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别让他磕着碰着就好。”

他其实没抱多大希望陈念会答应,但是陈念看着他怀里啃手指的宝宝,犹豫了一下,说:“好。”

程问音来不及惊讶,请陈念进了家便急急忙忙去了工会。

一小时后,他小跑着赶回家,看到陈念和宝宝一起坐在地毯上,宝宝竟然把最喜欢的木雕小鸭子给陈念玩了,上一个有这种待遇的,还是宝宝每天粘着的那个alpha小哥哥。

陈念见他回来了,把小鸭子塞回宝宝手里,从地毯上站起来。

程问音给了他一只工会发的苹果,说:“小鸭子是他爸爸给做的,宝宝每天都抱着,只舍得送给喜欢的人。”

陈念接过苹果,在手里把玩了两下,又抛回给程问音,“看出来了,鸭子屁股上全是咬出来的牙印,还有口水。”

程问音笑了,直觉陈念其实不难相处。

陈念拒绝大人的虚伪,但会接受小孩子真诚又笨拙的礼物,哪怕是一只沾满口水的小鸭子,他也没有嫌弃地丢掉。他很善良,只是出于一些原因,怀着对外界的憎恨,在刻意封闭自己,但这不是他的错。

程问音再次邀请道:“晚上在这里吃饭吧,就当是感谢你帮我照看宝宝。”

宝宝迈着不稳的步子走了过来,扯了一下陈念的裤腿,仰起脸看他,另一只手还在晃着小鸭子,铃铛发出叮铃铃的响声。

这次陈念没有拒绝。

晚餐的气氛算不上好,程问音会时不时给陈念夹菜,但仍然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并不信任自己的男孩搭话。

没想到第一个话题竟是陈念主动提起。

“程问音,我知道你。”

陈念看上去比他小了有六七岁,但是却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嗯?”程问音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你在中央剧院演戏的时候,我在那里发传单,”陈念说,“你有段时间演一个悲剧,名字叫什么忘了,不过挺出名的,我蹲在门口听过。”

那时候哥哥来接他回家,给他买了剧院旁边的烤红薯,可能因为那里是有钱人才会来消费的地方,连烤红薯都比别的地方贵。

但是红薯很甜,他和哥哥走在路上,一人一口地分食完了。

程问音没想到会从陈念口中听到自己当演员的过去,猝不及防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陈念不怎么说话了,但他吃得很香,筷子几乎没停过。

程问音问他:“我只会做一些家常菜,还合你的胃口吗?”

“嗯,”陈念点了点头,“比我哥哥炒的好吃多了。”

程问音给他夹了一筷子小葱炒鸡蛋,希望能用家常的话题和他拉近距离,“你们家一直是你哥哥做饭吗?”

陈念想都没想就说:“不是,我也会做,不过我更喜欢吃我哥哥做的。”

捕捉到他话里的矛盾,程问音开玩笑道:“不是说不好吃吗,怎么还喜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