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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蒙一顾(198)+番外

作者: 起一声羌笛 阅读记录

佛子出门的时候,外面还是秋日艳阳天,送他出门的顾茴却同时把一柄油纸伞放入他手中。佛子不过看了顾茴一眼,就接过伞,往前殿去了。院门外等候的小沙弥一见佛子出来,忙上前,看到佛子手中油伞一愣,赶紧接了过来,忍不住抬头看天,日头大着呢,也不知佛子为何带伞出门。

谁知两人往前殿的路才走了一半,天一下子就暗了下来,先还挂在那里的日头已经被乌云遮盖,雨说下来就下来了,先还是淅淅沥沥,不过几息的工夫就哗啦啦一片。

大报恩寺里不管是僧人还是香客一下子乱了起来,全都抬袖遮头四处往廊檐下跑,且先避过这突来的大雨。

一片慌乱呼喊的人群中,只有佛子和他身边的沙弥撑着油伞,依然是先前安稳的步子,慢慢往大殿行去。同在伞下的小沙弥看着这突然暗下来的天、哗哗落下来的雨,惊得一时间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道:“佛子果然是有先见的。”

却见佛子握着油伞,轻轻摇头,温声道:“我也不知会有这场雨。”

“这伞?”小沙弥问,为何佛子偏偏今日带了伞。

他见佛子破颜一笑,如朗月入怀,“是——有人,嘱我带伞。”

人?什么人?佛子独居菩提小院,日常有人也只有他呀?小沙弥先是看佛子笑容看愣了,听了佛子的话更是不明白,一直到佛子收了油纸伞,入了正殿讲坛,小沙弥才好似恍然悟到了什么,阿弥陀佛一声惊叹道:“佛子是遇仙了!是有仙人不忍佛子遇雨,特特现身菩提院,嘱佛子带伞出行呀!”除此,难道还会有其他可能!

今日报国寺来人本就多,先很多苍茫躲雨的人就讶异看着同样行在半道、突然雨落却有伞而行的佛子,此时一听这个说法,都觉太有道理了。如此,关于佛子遇仙的说法一下子传开了。

一场突然的雨和一把油纸伞,这么多亲见的人,让这则传言越说越是离奇,越传越是有鼻子有眼。

要知道在这个通讯有限的时代,佛法传开并不容易,只有真正听过佛子讲法的人,才会为佛法所动。可是不管是上层达官贵人,还是下层市井百姓,最喜欢的就是这些奇闻异事。这样的奇闻,尤其是遇仙这类奇闻,传开却很是容易。

本来佛子就受瞩目,关于佛子的奇闻异事自然更让人有兴趣。这下子有如此多人见证的奇闻,让佛子名声传得更远,神乎其神,再远的地方也有人驾车前来报国寺,想见一见这位遇仙的佛子,听一听佛子讲法。而听过佛子讲法,远道而来的人自然被打动,由此回去更是宣扬佛子和佛法。如此,闻听佛法,已不拘于佛子所在这一地了,越发往四周传了出去。

除了佛法,此时还有很多其他宗教派别,例如这时同样很受推崇的就是其中一个名为福寿教的,宣扬的是信者能增福添寿,能子嗣昌盛,有求必应。主要活动对象是上层贵妇圈子,福寿教教主是几个侯门老夫人的座上宾。他没想到,一个二十岁的佛子,居然在短短两年就动摇了他的地位。

这人很有些奇技淫巧的小手段,制作出很多异象,自称能够沟通天地神灵。在人间富贵已极的人,要求的东西也就只有天地神灵能给与了,因此好些贵人都信奉福寿教。一听到报国寺的佛子居然有仙人送伞,尤其是讲述的人亲眼看到大雨突来众人慌慌一片,只有佛子从容持伞而行的画面,又是那样一个举止庄重、相貌俊逸如仙的佛子,受到的震撼是很大的。再跟别人讲来,更是添油加醋,信誓旦旦,认定了佛子是有仙人罩着的。

哪个贵人不想遇仙?如今眼前就有一个遇仙的佛子,再是由于福寿教先入为主而排斥佛法的贵人,也忍不住动了见一见佛子、听一听佛法的心思。

如此,这些本来只从福寿教那里祈福的贵人们,本就多次听说佛子讲法多好多好,他们是再也坐不住了,也去听佛子讲法了。这一听,当场就有相府里的老封君受佛法开解,感动落泪,要为报恩寺佛祖重塑金身,要舍粥舍米行布施积福德。

就因顾茴那一把伞,佛子宣扬佛法的路一下子顺畅了好多。

转眼到了年下,言家封了印,店铺也下了板子关了店,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过除夕,辞旧迎新。最近一段时间总是车来人往的报恩寺里,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佛子最近不用讲法,就把更多时间花在译佛经上。佛子发现顾茴不仅看书极快,悟性更是极高的,不过短短时日,她就能同自己讨论佛法了,偶尔说出的内容,亦让佛子深思。

这日是除夕,外面冷得很,地面仿佛都被冻住了。菩提小院内同往日一样安静,内中那间厢房烧着炭盆,桌案上摊着书册,搁着笔砚,还有两盏冒着热气的清茶。

佛子执笔安静写着,却早已发现今天的顾茴始终有些心神不宁。他轻轻搁了笔,吹了吹刚刚译成的一卷佛经,猜莫不是天上仙人也过年的,尤其是顾茴这样个少年人,该是喜欢热闹的,却陪自己在这方偏僻小院里待了大半年了。

佛子睫毛颤了颤,虽明知顾堃有神通在身,还是把桌案旁竹编小筐子里的橘子在火盆上烤了烤才递给对面托着腮发愣的顾茴。

顾茴接了橘子好似才回神,忙问:“今天的都写完了?”不然佛子怎么有空搭理她。顾茴倒不是为了过年,而是过年提醒了她已经到此间大半年了,可关于佛子的劫难,她连个影儿还没摸着呢。

看到佛子点头,顾茴心里想着自己的打算,嘴上搭讪问道:“来了这么久,还不知佛子俗家名姓。"

俗家名姓?佛子轻声道:“无名无姓。”

"怎会?"顾茴问。佛子就轻声告诉她自己的来处,出生就被人放在寺庙门口,并不知父母亲人。顾茴追问了一句:“连姓氏都不知吗?”前一世好歹还知道自己姓陆啊。

“无姓。”佛子捏着佛经,低声道。

“我赠你姓名吧。”

佛子轻轻抬眼看对面女孩,他早已斩断红尘入佛门,就是有俗家姓名也该忘却的,哪里还需要俗家姓名呢,可他却轻声道:“好。”

“陆湛,这个名字好。”顾茴说完,不觉笑了。

“哪里好?”佛子轻问。

“哪里都好。你不喜欢吗?”顾茴忍不住又笑。

佛子从她脸上忍俊不禁的笑意移开目光,低声回:"喜欢的。"

声音落,厢房里又恢复静谧,只有炭火哗啵燃烧的声音。

佛子第一次觉得这样的安静让人局促,不觉问道:“你可是也过年的?”

顾茴想了想,“过过。”她还是公主的时候,年年都要过年的。

原来仙子也要过年的。佛子默了默,抬眸问:“你想怎么过年?”

顾茴听佛子居然愿意问她怎么想,一下子更精神了,她看着佛子:"我想怎么过年,就能怎么过吗?”

佛子明明觉得哪里不对,可是看着她那双亮晶晶充满希冀的眼睛,还是忍不住道:"你且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