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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满月(24)

“为什么不合适?”满月没明白。

“因为接下来你们就要进行心理互助活动,你们的关系,不再是医生和病人的专业关系,它会发展、演变成一种更私人的,或者说更模糊不清的公私不明的关系。这不利于你和他保持适当的距离。你们应该保持一定的距离。”

“但是我的确想帮助他。而且和他保持距离不一定就能守住我们的秘密。”

光明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嗯哼,怎么说?”

满月诚实得解释:“他已经怀疑我们了,如果这时候我们突然疏远,反而显得更可疑不是吗?我当然可以找一个适当的理由,解除我们的关系。但是对于打消他的疑虑没有任何好处。我觉得只有继续这段关系反而对我们有利。”

“你有信心应付得来吗?”光明问。

满月有点不好意思:“我不能保证,其实我还是有点害怕他。”

光明喜欢他诚实、可爱的样子。

“但是我没觉得这段关系让我很讨厌,或者很不舒服。事实上,我和他的相处还是愉快的。”满月坦白:“而且我认为,他也隐藏了不少秘密。我很好奇他的秘密。”

光明倒是没想到这一点:“什么秘密?”

“说不好。对于他自己的事情他很少透露,给出的信息应该也是经过加工的,不全面,很可能只是他想让我了解的一部分,不想让我知道的他不会说。但我猜测,和他的工作有关系。”

“怎么看出来的?”

“他异常看重他的工作,就好像工作比他的性命更重要,就好像除了工作他什么都不是。而且他把自己看得很低,认为自己随时可以被替换掉。所以他只有工作才有价值。”

光明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满月自己说出来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他就像个工作的奴隶。你能想象吗?他是全世界最有权势的家族之一的继承人,极有天赋的机械师,最终把自己也当成了一个机器,一个工具,是用来维系家族、维系社会的一个工具。他很不开心,极有可能是抑郁的状态。如果他的工作真的能给他带来成就感,给他带来意义的话,他不会这样。他的工作一定有问题。”

“也有可能是职场环境的影响。能被替换掉的工具心态是一种很典型的职场精神暴力。”

“他应该算是团队里位置和权力最高的那个,不会有人敢对他进行职场精神暴力的。”

“那也有可能是他工作压力大。”

“我们并不是没见过工作压力大的病人。两年前的317号病人,你还记得吗?银行经理人,每天从他手上过去的钱数十亿计,但他不会像戚崇衍一样。他会诉苦,也会发愁,但同时他很骄傲,他相信自己做的工作。”

光明注意到了重点:“你觉得戚崇衍不相信自己的工作?”

满月点头:“我认为他的信心不足。”

“你认为他工作上的秘密对我们的影响会有多大?”

“那就要看这个秘密对戚家的影响能有多大了。”

光明露出欣慰的微笑。满月的成长甚至超出了他的想象。

满月解释:“如果他知道了我们的秘密,而我们能知道他的秘密,彼此也能所有制约,只要这个秘密足够大,对戚家的影响足够深远,我们也就不至于太被动。”

光明拍拍他的肩膀:“你长大了,满月。”

满月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

“你能想到这些很好。”光明鼓励他:“还有别的吗?”

满月思考了一下:“其实,对于疗养院和人类以后的事情,我是有想法的。我认为我们太保守了。我们不可能永远保守得住这个秘密,如果把时间拉得很长很长,我们有一天是一定会暴露的。到时候又要怎么办呢?不能够等到暴露的那一天再临时想办法,那样一定就晚了。”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呢?”

“我知道人类对异类很不友好,他们有过无数的坑害其他物种、甚至坑害同类的历史。但是他们当中也有一部分人是善良的,包容的。我觉得我们应该彼此更加增进了解,让他们更了解我们,我们也主动去了解他们,建立沟通的机制,才能减少对彼此的伤害。”

他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过于天真,谨慎地看了看光明的脸色。

光明示意他继续,他才说:“我们不能建立一座高高的城墙把自己围起来,这样不能保证我们的安全。我们应该做的是建造开放式的围栏,白天的时候允许客人们来做客、活动、交流,晚上再关上门享受自己的私人生活。这样,客人们会知道我们是友好的,我们也会因为友好的态度减少树敌。也许我的想法比较理想化,但试一试说不准会有效果呢?”

光明很少能听到他对疗养院、对族群的未来的构想。

他很高兴:“你是院长,只要你认为是对疗养院好的,我们当然可以尝试。”

满月的眼睛亮起来:“真的?”

“那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吧。”光明赞同道:“不用担心,你可以大胆地去尝试,我、银星、歌赛还有整个族群都会帮助你,出了任何事情我们都会一起面对的。”

其实满月还是有点紧张。

这周将会举行他和戚崇衍第一次心理互助。原定在上周三晚上的活动,因为他被病人袭击的事情取消了,于是活动顺延到了这周。他决定在活动谈话中试探戚崇衍。

戚崇衍的身体情况在持续的转好,进行了四次癌症治疗后,他已经可以自己从床上坐起来,独立完成穿衣穿鞋的动作,并且坐到轮椅上由护工推着去洗手间。这是他被送到疗养院来的第三周,CT显示他身体里的癌细胞已经得到明显的消除与控制,关节炎、各器官的衰竭症、神经症都在减轻,他已经停止使用止痛药,并开始进行一些身体的复健活动。

“我听说你被人跟踪了。”护工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戚崇衍到互助室来。

满月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听谁说的?”

戚崇衍眼梢藏笑:“去复健室转一圈,今天都在说,你的爱慕者不少。”

满月叹了口气,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戚崇衍还看着他,像是在等一个解释。他只好简单地把豆豆的事情复述了,把最后“吓唬”的部分摘去,直接跳到了豆豆辞职。

“这种事多吗?”戚崇衍听得皱眉。

满月笑了笑:“我们现在是在单纯地聊天,还是在做心理互助?”

“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戚崇衍不在乎。

满月做了个深呼吸,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来,缓缓地张开口:“好像是从我……13岁开始,就开始出现比较多的追求者了,女性和男性都有。他们会给我发信息、送礼物,有的男性甚至会在我出门的路上截住我告白,或者到我家里蹲点,还有人半夜敲门,或者找到疗养院里面来,向护士和院办的同事打听我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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