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我的满月(43)

“可大可小吧。”戚崇衍的脸色明显没有打电话之前那么好:“今天太晚了,对不起让你等我这么久。我找人送你回家吧,你家在哪里?需不需要安排车?”

满月知道他需要处理私事了:“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回家。晚安,戚先生。”

戚崇衍目送他到门口,突然又叫住他:“满月。”

满月回过头,戚崇衍脸上有犹豫和局促,尽管不太明显,但是满月看出来了。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戚崇衍继续,才问:“还有什么事吗?”

戚崇衍张了张口,又闭上,再张开口:“算了,你回去吧,晚安。”

这下满月是真的不放心了,他耐心地折返回来:“发生了什么事?我可以帮上忙吗?”

戚崇衍放弃了:“我能去你家吗?”

“什么?”满月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个晚上。”戚崇衍语速很快:“我今天不太想呆在医院里。我可以睡沙发或者地毯。”

满月哑口无言。他下意识想拒绝。他不喜欢别人去他家里,说实话除了光明,连其他医护都很少有机会去他家里,更别说留夜了。戚崇衍为什么要去他家?他的小木屋还不如这间套房舒服,万一要是把戚大少爷折腾病了,他怎么赔?戚家会杀了他的。

戚崇衍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要求的确离谱:“抱歉,当我没说过,你回去吧。”

满月又有点心软了:“你是不是很不舒服?”

戚崇衍揉着太阳穴:“我……不想一个人呆着。”

满月明白了,戚崇衍觉得孤独。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戚崇衍突然感到孤独,但他猜测,可能和刚刚那通电话有关系,再加上今天的治疗让戚崇衍状态不佳,人更容易因为病痛产生孤独感。满月自己生病的时候也会想要有熟悉的、可信任的亲友在房间里陪着他。

而这座岛上对戚崇衍来说最熟悉的,就是满月。

“好吧。”满月快速地做了决定:“你把点滴拿上,我们一起回家。”

戚崇衍愣了愣,好像满月的话只是他的幻听,连同突如其来的心房里升腾的热潮,也是幻觉。

满月已经开始去给他收拾外套和洗漱用品:“你能走到楼下吧?我去开车。我们在……后门汇合。”他吐了吐舌头,露出顽皮的表情,把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来:“你穿这个下楼,戴个口罩,尽量不要被值班护士发现,要不然我要被扣工资的。”

院长亲自带病人私逃疗养院。

没想到他有一天也会干这样的事。

一向循规蹈矩的满月产生了做坏事的禁忌感和刺激感,车子稳稳当当停在家门口的时候他的心跳还是快的,晚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有点乱,他发出低低的笑声。他都能想象如果光明知道这件事,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胡闹!”满月学着长辈的语气:“他一定会这么说的。每次我做坏事,他都这么说。”

戚崇衍看着木屋后面参天的醋栗树和落在屋檐上的天鹅群:“这些都是你养的?”

满月把他引进门:“不是。天鹅们只是喜欢跑到我这里来。”

屋子里冷,满月去点壁炉,又打开了暖气。醋栗看到他回来很高兴,但是在发现被机械保镖护卫的戚崇衍登堂入室后,立刻变得谨小慎微,缩在床角不肯靠近。

戚崇衍关闭了机械保镖,想去帮满月的忙,经过壁炉边的工作台前面,发现了一只正在制作中的钓钩。铜钩被火光镀成了暗金色,尖利的勾嘴弯下去,身上缠着的白色羽毛油亮而丰满,如同一只掠水而过的鸷鸟。桌子上热缩管、挡珠、铜丝、尖嘴钳工具齐备,一些关于垂钓的书籍也摞在桌子上,墙角还放了六支不同样式的钓竿。

“你会自己做钓钩。”戚崇衍伸手摸了摸钩上的羽毛。

满月低低的声音和木柴的燃烧混合在一起:“无聊的时候做的。”

“很漂亮。”戚崇衍评价。

满月把壁炉点着了,找来一支衣架给他挂输液袋,又拿了新的床单和被子:“你睡床吧,你是病人。我睡沙发就好,我经常在沙发上睡觉,没关系。”

他的沙发格外宽大,毛毯和靠枕到处都是,近扶手的叠着两只靠枕中间被压得微微凹陷,看得出来的确是经常被枕着睡的。

离沙发不到十步就是床,床头靠窗户,窗帘飘摇跌宕的阴影投在枕头上。床脚落了两片醋栗的黑色羽毛,醋栗躲到了床底下去,趁戚崇衍不注意,嗖地跑出来逃到了主人身边。

戚崇衍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床头柜上的相框一张是满月戴着生日帽的照片,一张是光明和满月的合影。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把床头灯拉开,灯帽啪地点起模糊的黄澄澄的光来,把照片上那些微笑照亮。

他也不自觉地微笑,把那张生日照片拿起来细细端详,相框背后写着“成年礼”的字样。照片上的满月头发更长些,喉结也还不明显,笑起来像精英家庭里面与油头满面跋扈霸道的亲生哥哥完全不同的、善良美丽成绩又好的妹妹。

过了一会儿,浴室的水声停下,满月从里面出来:“我洗好了,你要洗澡吗?”

戚崇衍看着他包裹在头发上的毛巾:“这是你?”他晃了晃手上的照片。

满月在他身边坐下:“嗯。光明给我照的。他说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留念。”

他身上温热的水汽熏着戚崇衍,脸颊还未擦干的水珠冒着夜晚的潮湿的香气。戚崇衍有点晕眩,他把相框放回去,顺势从满月身边挪开些,在明显快了的心跳里,他可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妹妹成年的时候我也给她照过一张这样的照片。”

“你有妹妹?”满月没有多想。

“一个。比我小两岁。”

“你们感情好吗?”

“很好。我母亲去世早,父亲还要照顾更年幼的两个弟弟,所以我妹妹算是我带大的。生物学上我对她来说是兄长,但感情上来说,可能更像是父亲。我们有一个成语,叫长兄如父,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她现在怎么样?没有生病吧?”

戚崇衍说:“她很健康,也很优秀。她是一位天文学家和语言学家。”

满月莞尔:“我没有兄弟姐妹,从出生之后就是光明在照顾我。其实我以前是很想有个姐姐或者妹妹的,因为我觉得,我的成长过程中很少有女性参与。”

“歌赛呢?”

“歌赛很少参与我的私生活。她更像是我的老师,教导我知识和技能,我们在工作上的接触更多。”

“你没有想过调查你的生父生母?”

“没有。为什么?”

“问问他们为什么遗弃你。”

满月摇头看向床头柜上他和光明的照片:“从生物学上来说,遗弃后代对每一种生物来说都是很正常的现象,有的动物甚至可能杀死甚至吃掉自己的幼崽。这里面有很多原因,比如幼崽不健康,母亲判断幼崽难以存活就会干脆遗弃;再比如生母本身可能就有被遗弃过的经历,自小缺乏与血亲之间的联系会让它们习惯性作出遗弃后代的行为;甚至有可能是因为生母产后不健康,生理上或者心理上不健康都有可能,自认无法照顾好后代所以遗弃。但无论是哪一种原因都好,遗弃是一种不认可的行为,对自己或者对孩子的不认可。”

上一篇:人鱼饲养守则 下一篇:动如参商不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