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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如参商不须别(107)

作者: 叶秀 阅读记录

百里临城的呼吸陡然一顿, 本能地感觉到薄燐绝对不好相与,垫步侧身险险地让开了这一刀——薄燐的刀风比刃尖更先一步够着少年面门,殷如朱砂的花瓣吹断了百里临城的鬓边发丝;薄燐变招的动作暴烈刚劲得恍若猛虎扫尾, 倏然拧转变向的刀风扫卷出一声沉闷苍严的咆哮,漆墨色的刀身反而向百里临城的胸腑挑来!

——锵!

百里临城的长/枪“龙战于野”横身格下了这一刀, 残雪垂枝狠狠地撞在了枪身上, 薄燐眼也不眨地一翻手腕,原本被死死格住的刀尖猛地向前突进了一寸,在百里临城的胸甲上剐出一行明锐的火花!

天/行/枪第六:梨姬敬酒•挑!

龙战于野倏然向上一送, 兀地打断了薄燐的前突,拔地而起的狂风激扬而起满地的残砖碎石;薄燐的身形恍若北地低掠的鹰隼, 得手后哗然拔地而起, 连月光都来不及沾上他的衣袂——百里临城压根没打算去追,垫步、仰身、抬臂,对空连突出数枪,封去了他所有的退路!

“薄九刀”薄燐, 命械“残雪垂枝”,功法“风卷尘息刀”, 是云秦武林中的一尊峰;

“漠北雪蛟”百里临城, 命械“龙战于野”, 功法“天/行/枪”,亦是云秦军旅中的一座山。

两人风格是一样的狂野豪横, 炼炁是一样的浩瀚肆虐, 如今棋逢对手、刀兵相向, 居然还打出了一点惺惺相惜的意思来——

只是薄燐更为年长一些,刀风是百炼钢化绕指柔,功力催至极意时有了几分转圜和婉;而百里临城则更为年少一些,枪法和本人一样强硬得表里如一,摧枯拉朽、无坚不摧、所向披靡,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薄燐笑了一声:“小崽子……”

百里临城的回答是一记凶狠的突刺:

——放肆!

薄燐到底还是江湖上一块赫赫有名的滚刀肉,比起战场的厮杀显然更擅长一对一的独打,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抹去了长兵的优势,贴着百里临城的脸开揍;而百里临城显然一改开打时的被动,漆黑的枪身抵着百里临城的肩颈、胳膊、周身抡舞出飞旋成圆的风暴,气势汹汹地对撼上了薄燐的长刀,在凌空激溅的冷铁撞出灿烁的星花火粒来!

刷!

龙战于野修长的枪身咆哮着下劈,枪头恍若千斤磐石汹汹急坠,一气将残雪垂枝压入地面;薄燐弓身拔背、气力陡发,旋刀反绞上长/枪,百里临城拧身垫步,将长/枪压出一道危险的弯,猛然回弹的枪身在凌空舞出一道咆哮的苍龙——薄燐矮身让过,一刀刺向地面,暴烈的炼炁以大地为导引,自百里临城足下破土而出:

风卷尘息经第二•千山暮雪!

破空而现的刀影如同一道险恶的惊电,将百里临城挑向了凌空——薄燐的手腕蓦然一翻,吐息呼出绵长的白线,他的追击将会在半空完成,再次落地的只有薄燐和一具尸体!

旁侧里伸来了一只手,抓住了薄燐的袖子,摇了一摇。

云雀低着头,不情不愿地:“够了。”

她打了个嗝儿,嗓音还发着抖:

“……我刚找到工作呢,要处好同事关系。”

.

.

百里临城在凌空矫健地一翻,稳稳落在三步之外的地方。他知道刚才薄燐留了一手,显然是休战的意思,不解地看了过来。

薄燐伸手想挠云雀的下巴,又看见了云雀喉间的刀伤,手指顿了一顿:“他怎么你了?”

云雀手指动了动,梳骨寒牵扯着碎了一半的秦广王,在地上刮出沙哑的声响。

——听到这声音云雀就要裂开了,一想到自己几个月的心血全部白给,小姑娘就委屈得要死,偏偏不知道怎么发泄,只能低着头不做声。

百里临城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睛,他噼里啪啦地打到现在,突然明白了状况:

——是他飞身赶过来救人,反而帮了倒忙,劈坏了云雀的傀儡,把人家小姑娘给气哭了?

百里临城为人相当正派,承认错误并不丢人,字正腔圆地给云雀赔不是:

“抱歉。我没注意。”

云雀被委屈和怨气堵得嗓子发疼,她低头狠狠地踢了一颗小石子,示意百里临城有多远滚多远。

百里临城一点识人的脸色都没有:“我会补偿。”

——补偿?

全云秦只有我做得出来这东西!

你懂什么?你懂根马草!

云雀一点被安慰到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气得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她想骂点什么,但冲出喉口时又咬住了:

……她有什么理由发脾气呢?

如今十殿阎罗构造更加精密,可是防御性大大降低,打碎了又能怪谁呢?十殿阎罗迟早都是要投放战场的,就算这次百里临城没劈碎,还有下一个敌人会劈碎的。

怪不得他。归根结底,还是你自己没本事!

——还是你没用!

云雀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轮,胸腑内一口恶气吊在半路;加上她刚刚与梼杌战了一场,喉嗓里尽是腥甜的淤血,此时就要呕出来。

“大鸟儿?”薄燐的声音从上方传下来,云雀明明就站在他旁边,听见的声音却飘飘忽忽的,“——大鸟儿?”

云雀耳朵里嗡嗡嗡的,女孩子恍惚地抬起头来:

做什么?

梼杌已经死了,秦广王和楚江王也碎得差不多了,庭院又被打得不成样子,还不知道要赔多少钱。

对,云雀想,自己跟傀儡派的渊源是瞒不过去了,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继续留在靖安府。

她知道现在要做的,是把秦广王和楚江王收拾起来,把图纸翻出来重做;但是云雀不想动,她一点也不想动,她本来想薄燐想到心神不宁,如今终于见着了薄燐本人,云雀也没有高兴的意思。

云雀感觉自己绷得岌岌可危的神思,突然绷开了一个小口;决堤的委屈把云雀冲得形容狼狈,女孩自暴自弃地戳在原地,什么也不想做。

薄燐:“哭。”

云雀茫然地看着他。

薄燐冲她点了点头,他正经起来的声音沉稳又温和:“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现在就想哭。”

云雀张嘴刚想反驳一句哭有什么用,薄燐突然弯下腰来,把女孩子揉进怀里。

——就像是在四季雪时,薄燐从噩梦里惊醒,云雀从被子里钻出来,沉默地拥抱他一样。

他们都是这个大寒的人间,遍体鳞伤又疲惫不堪的旅客;只是在本该擦身而过的时候,薄燐从茶楼外一眼看到了云雀——

从此缘起、情动、劫来。

.

.

云雀突然从薄燐怀里抬起头来,扬手按在薄燐脸上,把他险些推了个跟头!

云雀怒道:“大王八!”

薄燐下盘稳得不行,哎哟一声浮夸地坐在了地上:“……英雄,我能问问我为什么被开除人籍么?”

云雀气成了个炸毛球球:“噗噗噗!!!”

“嚯,”薄燐是千年的人精,瞬间明白了云雀是为什么,“哥跟你报备过了吧,我去花楼里打听消息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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