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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如参商不须别(149)

作者: 叶秀 阅读记录

因为他们……相信靖安府,相信铁无情的后人,相信他们的守护神。

“闻说炎虎关是‘小京都’,今才得见,果然不凡。”

一道温婉和煦的女声从云雀身后响起,像是淙淙的溪涧或者潺潺的灵泉。云雀闻声回头望去,一匹高头大马,一位白衫女子,一把霞色古琴。

云雀眼神陡地一亮,她就算不认得这个人是谁,但也认得这把琴。

这是天溪太白•白家的镇门神器,偃师业内公认的第一音杀机关——“九霄环佩”!

传闻此琴弦音如新燕絮语,如沧海龙吟,温劲松透的琴音可以开山分海、裂石分金。比如有一年南方大旱,白家人奉王命开山引水,便是动用了这把“九霄环佩”:

弹指一音,高山倾颓,大江逆流。

白家每一代能弹动九霄环佩的,都是那一代最惊才绝艳的琴师,而眼下这个女子,则是白家嫡系长女,中原第一美人,白雪斋。

也就是白潇辞的娘亲。

云雀:“……”

她终于知道白潇辞那张无可挑剔的俊俏脸孔是怎么来的了,敢情好是老天爷赏饭,爹娘都往天仙的标准长么?

白雪斋人如其名,肤若春雪,眉形远山,唇似早樱。美人在骨不在皮,白雪斋一颦一蹙,皆是从骨子里弥散出的仙子气,衬得旁侧女孩都像是热闹的胭脂俗粉,躁了些、俗了些、艳了些。

薄燐伸手掐了掐云雀的脸:“还是你更好看些。”

“?”云雀一脸震惊道,“白雪斋这么好看,你审美是不是有问题?”

薄燐:“……”

薄燐的注意力都在白雪斋旁侧的男人身上,这是他师父薄远州,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薄远州神色倦懒,凤眼微眯,吊儿郎当地叼着根草,一副万年睡不醒的模样。他一身整肃冷淡的戎装,腰间配着把银泽熠熠的修狭长刀,正是后来白潇辞的命械,“寒江沉雪”。

薄远州和薄燐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薄远州笑起来时像极了薄燐,深邃硬朗的眉眼弯成温柔的月牙,唇边笑意深深,只是说出来的话不甚好听:“得,您看得上这乡下地方就成。”

白雪斋眉尖一颤,女孩子飞快地沉下了脸色:“薄远州,你这是什么意思?”

薄远州轻悠悠地笑了一声,淡声轻嘲:“白大小姐人上人,这不是怕你嫌弃我么?”

这句话口气懒散,实含讥诮,云雀终于知道薄燐那股欠揍的口气是学了谁。

白雪斋被激怒了,大小姐的修养就是不一样,只是声音咬牙切齿了几分:

“……我是专程来见你的,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白雪斋是真的伤心了,话尾都有了几分哭腔。

薄远州面无表情地听着,马上的美人泪光朦胧,我见犹怜,他一点上去哄的意思都没有。

白雪斋咬唇泣道:“不理你了,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一旁的云雀气成了个球,指着薄远州冲薄燐怒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薄燐失语半晌,“……姥姥,息怒,这里面肯定有故事。”

云雀跺脚,很不高兴:“噗噗噗!”

——她才不管,白雪斋是什么级别的仙女姐姐?天溪太白出身,九霄环佩继承人,放在哪里不是人心尖上的宝贝?

怎么在薄远州面前就这么卑微了?

.

.

神识乱流是货真价实的乱,这个空间的“信息”混乱无比,云雀看着马上马下两个人对话,脑海里突然被插进了一些明明烁烁的片段。

云雀扶着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明白过来了前因后果:

这里是二十年前,天溪太白前来拜谒铁相,薄远州身为铁无情的大弟子,带人前去接应白家商队。可惜中途遭遇了一伙贼人,不仅武艺高强,而且专克音杀,双方陷入激战,幸好盛昭缇带人前来支援,众人才得以脱困。

白雪斋和薄远州的对话,正发生在脱困之后。薄远州袖袂上犹沾血渍,而白雪斋却干干净净,可见白大小姐被保护得极好。

这个薄远州嘴上对白雪斋冷嘲热讽,人却是在意她的。云雀看着薄远州拽着白雪斋坐骑马缰的手,百思不得其解:

——喜欢她还欺负她,这是什么二百五逻辑?

“……”薄燐突然出声,“操,不是吧?”

“她,”薄燐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这白雪斋,……”

……她身子是不是破了?

等等。

薄燐总算意识到了最不对劲的地方,按照白潇辞的年纪来算,二十年前的白潇辞——

操,四岁?

“……”云雀震撼得头飞,“你是说?——”

——这两人之间,已经有一个四岁的孩子了?

等等,不对,白潇辞说过,他娘亲是难产时死的…薄远州为了留个念想,让白潇辞跟着娘亲姓,故而叫“白”潇辞而不是“薄”潇辞。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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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遂古之初,谁传道之?”那一段问话,皆引用自屈原《天问》。

*注2:“九霄环佩”灵感于现实中的千年古琴“九霄环佩”,“传闻此琴弦音如新燕絮语,如沧海龙吟”正是化用琴足刻字“垂帘新燕语,沧海老龙吟”。

第92章 、说第八十六:吾爱•我非我愿

二十四年前, 小孤山,饿鬼道。

天地大寒, 骤降冷雨;山雾腾腾, 林间流翠。

一道雪白色的身影似是惊电飞掠而过,杳霭流玉般的山雾被一气斩裂,潮湿的林叶被劲风吹扯得四下飞舞:

“雪颜——!薄少侠!!!”

白雪斋全身都被冷雨浇得形容狼狈, 女孩提高了自己的声调,惶惶地叫喊:

“雪颜!白雪颜!!”

白雪斋黑如点漆的瞳仁惊恐地一缩, 身形陡地刹住。

晚了。

——完了。

森寒彻骨的雨流将俯偃的野草打得左右欹斜, 薄远州单膝跪立在湿泞的泥土里,右手拄着的寒江沉雪尚且衔着一线天水冲刷不去的猩红。周遭的景象犹如被乱斧翻砍而过,满地都是凌乱堆砌的血和死, 浓袅的雨烟里飘渺着灿烁的灵子。

薄远州沉默地低下头去,静静地与地上的女孩对视, 长长的鬓发垂下涔涔的一线。

白雪颜倒在潮乱的泥土里, 双目圆睁,面色惊恐,气息已绝。白雪斋踉踉跄跄地跑过来,全然不顾白家嫡女的仪态, 捂住嘴跌跪在乱草间,伸出手去探白雪颜的心脉。

这是她亲生胞妹。

白雪斋胸膛颤抖着起伏了几轮, 低低地啜泣起来;最后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伸手探向自家妹妹高高隆起的孕肚, 抬头对薄远州急急道:

“薄少侠,雪颜腹中的孩子——”

薄远州死气沉沉的眼睛, 挣扎着转动了一下:

孩子?

“对!”白雪斋按住薄远州的肩膀, 企图把这个男人晃醒, “孩子还有救……”

白雪斋的喉音兀地卡在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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