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如参商不须别(182)
时起光的娘亲遭受了太多的痛楚,满头银丝、形容憔悴,不像是时云起的娘亲,倒像是时云起的祖母。
但是她笑起来,倒是和时云起一模一样。
妇人揩干净了手,从怀里摸出了一包被手帕包好的糖:“大师傅,吃糖么?”
云雀怔愣地接过,惊觉自己与时云起初见时,后者也是这样笑着,递给了自己一包用干净帕子包好的糖。
云雀长长的睫羽眨了眨,终究是没忍住眼泪:
“……多谢。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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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
云雀闻声回归头去,正好撞进了薄燐的眼睛。
薄燐刹住脚步,倒吸一口冷气:“……”
你怎么把自己造成这样了?
云雀跟时起光激斗过后,全身上下何止狼狈,女孩子披头散发、全身挂彩,眼神却还是清清亮亮的,一动不动地盯着薄燐看。
云雀背着手,突然发问:“你什么时候的生辰?”
薄燐啧了一声:“爷永远芳龄十八,才不过这种烦人的日子。”
云雀歪了歪了头:“唔……那好吧,换一个。”
换一个?
薄燐一头雾水,刚想发问,结果云雀抢在前头,截断了他的话茬:
“薄燐,我给你个宝贝,你嫁给我吧。”
薄燐:“……”
云雀以为他不乐意,又开始补充:“是大宝贝!”
薄燐:“……”
薄燐终于缓了过来,一言难尽地摆手:“……小姑娘,你知不知到嫁娶是什么意思?”
云雀觉得自己的智商被藐视了:“噗噗噗!我不仅知道成亲,我还知道要做——”
薄燐赶紧打断,以免云雀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行行行,云大偃师学识渊博,薄某甘拜下风。”
这男人磨磨唧唧的,云雀不耐烦了:“噗!你到底答不答应?”
薄燐继续磨叽:“……我占的便宜好像太多了,请问大偃师,我要做什么?”
云雀咬着手指想了想。
云雀眼睛一亮:“做牛做马!”
薄燐:“……”
宝才,我真是捡到鬼了:“……姥姥,详细点。”
云雀指指点点:“嗯,你每天要给我煮芝麻汤圆,我还要吃流心小糖包,夏天还要吃奶淇淋,晚上饿了你得给我煮好吃的。”
薄燐毫不留情地:“驳回,这么吃下去你就是云雀球了,三百斤的那种。”
云雀怒道:“那我娶你干什么!要你有什么用!噗噗噗!”
男人,不行!
薄燐:“……”
云雀扭头就走:“那我去娶别人!”
薄燐怒道:“你走一步试试?”
云雀也生气了:“我走一步怎样?”
薄燐厉声道:“哥就跪下来求你!”
云雀:“……”
云雀得意地回过头来,冲他一翻白眼:“噫,你好幼稚哦。”
薄燐本来想掐云雀的脸,结果女孩脸上一道大咧咧的血口子,薄燐无处下手,只能忍住了:“……小姑娘,嫁给你是不可能的。”
薄燐猝然伸出手去,摁住了云雀企图拔/出的刀,顺势把人捞进了怀里:
“——娶你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云雀被薄燐按住了蓝桥春雪的刀柄,腰身受制,分外不爽:“你油腻!我不嫁!”
薄燐悠悠地一挑眉毛:“哦?那这刀还给我吗?”
云雀:“……”
这人好讨厌!!!噗噗噗噗噗!!!
云雀把蓝桥春雪往薄燐怀里一捅:顶你个肺!
薄燐脸色一变,倏然蹲了下来。
云雀:“……”
云雀有些犯嘀咕:“别装,我还没倒呢。”
薄燐没说话,继续蹲在地上。
云雀看了看自己的手,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力度了:
是不是刚跟时起光打完,不小心下了杀手?
——云雀赶紧蹲了下来:“哪里伤着了?”
薄燐痛苦道:“你听。”
云雀侧耳听了听:“……什么?”
没有啊?
薄燐继续痛苦:“你再听。”
云雀侧耳仔细听了听,一头雾水:“唔噫?没有。”
“那就对了。”薄燐点头,“毕竟父爱无声。”
云雀:“……”
云雀刚想喝令罗雀门,让薄燐切身体验一下什么叫父爱如山,下颌突然一凉,那是薄燐的手指。
——他的亲吻却是热烈的。
作者有话说:
本章解释了女主“罗刹鬼骨”之名的来由,与说第二:九刀(下)遥相呼应。
第110章 、说第一百零四:女帝•绵绵绵绵
【注:史书明确有载, 临朝称制的太后,可自称为“朕”, 特此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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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秦帝国, 上京天都,皇城轴心,“龙章凤台”。
龙威遮天, 宝气纷漫;金粉繁华,翠绮摇光。
太后寓所, 朝绯大殿。
“西北这么吵, 朕怎么不知?”
一道悠容淡逸的女声徐徐响起,轻柔得像是情丝千缠的呢喃,冰冷地抚过铺了一地的脊骨:
“——嗯?”
穿堂风惊得满室烛火战战兢兢、明明灭灭, 跪在金粉阶下的男子已是冷汗重衣,死死地盯住面前方寸之地。
他狭窄的视野里缓缓呈来一双描金凤履, 其上金线流彩, 明珠错落,熠熠辉光:
“如意,朕平时最是偏宠你,只因为你最是如朕心意。”
太后唐水烛负手逆光而立, 幽暗中表情不甚明晰,高悬的眸光却是寒光凛凛:
“——为何朕, 不知炎虎关告急?”
如意三魂都被惊出了七窍!
他惶急地分辨:“太后容禀, 北蛮突犯, 长城全线烽火三千里……”
如意想破了脑袋,也百思不得其解:区区一个炎虎关而已, 太后要控的是大局, 哪里顾得了这么多犄角旮旯?
唐水烛轻轻地笑了一声。
据说太后十四岁时, 才貌惊动整个上京,素颜出游时无意间的回眸一笑,令微服出访的先帝一时失神、纵马险些撞上墙壁,民间还流传着太后“素颜朝天”的传说。
如今岁月更迭、屡变星霜,绝世的佳人坐在了倾世的权柄上,一笑便能决定万家悲欢喜乐,一手便能按定山河乾坤。
唐水烛喜欢聪明的人,但她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满朝文武是这样,所以她血洗朝堂;世家大族是这样,所以她重整百家。
——连李拾风也是这样,那她只好让他消失,滚回塞北做他的闲散王爷。
眼下这个如意,自作聪明、玩弄权柄,险些误了大事,令唐水烛很是不悦。
所以——
唐水烛笑起来时,绮华炫转、星宿摇曳,仿佛还是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小少女,连嗓声还是如出一辙的细语轻声:
“来人,拖下去,杖毙。”
——杀了。
“太后饶命!!!”如意大惊失色,急急忙喊,“上京最近转凉、太后凤体抱恙,是如意见政务繁多,恐太后……”
他猛地收住了声。
唐水烛微微欠身,金錾攒珠五瓣梅护甲套冰寒彻骨,轻轻柔柔地按在如意那张风流俊秀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