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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如参商不须别(27)

作者: 叶秀 阅读记录

她的姿势像是在锻炉边打铁,以拳为锤汹汹下落,直接把秦广王的脑袋砸进了身下的乌瓦里!暴躁的气浪推卷出白色的圆环,整面房顶□□着寸寸爆裂,云雀的拳锤再次轰落、轰落、轰落!

——周流七星锤!

千钧一发之际云雀将梳骨寒改用炼炁操作,选择以自己空出的赤手双拳来对付最棘手的秦广王——它到底还是一具人偶、一堆精密复杂的零件、一块没有生息的铜铁而已,天底下还没有周流七星锤法驯服不了的材料!

秦广王的头颅砸穿了房顶,既而整个房顶坍塌着陷落!傀儡的身体完整地下坠了一瞬间,便崩解为无数细碎的残缺。

铮——

待命的梳骨寒防的就是这迅疾无匹的元磁轮,翡翠色的丝线交错着死死卡住了它。两个偃师的命械悍然相撞,性能、结构、操控技艺锵然交锋,锋利的齿轮轰鸣着将纠缠的梳骨寒锯断,盘根错节的丝网又瞬间重生。

云雀本人却狼狈了许多,她的膝骨尽碎,险些和坍塌的屋顶一同摔成几块。她狼狈无比地在断瓦碎木里抱头滚了一圈,强撑着支起了上身。

当!

梳骨寒的重生速度终究还是跟不上元磁轮的切割,被缴卷成了无数断裂的翡翠碎屑!红云厉喝出声,元磁轮骤然一分为二,黑白两轮在凌空旋出陡峭的圆弧,向着云雀当头削下——

死!!!

.

.

滴……答。

凄艳的暮色彻底沦为遮天蔽日的黑暗,惊电在云海里绽开明锐的枝状分叉,苍劲雄浑的惊雷震醒了整个极力装睡的小镇。

家家户户皆被剧烈的震动所惊,以为是天灾降临,张皇地跑出屋内;

磅礴的秋雨从天而降,漫目都是凌空相撞的粉末,汹涌的雨声掩去了漫过所有凛冽的杀机;

金墨似的浓云裂开一道犬牙差互的缝隙,流银似的月光淌成一张褶皱的薄纱,将凌空狂舞的冰晶映成了璨璨的碎银——

静、静、静。

云雀和红云在最后关头都舍去了花哨的技艺和命械,将暴降的大雨用炼炁化成了致命的冰刃,以最原始的力量正面交锋。四处都支棱着寒气凛冽、奇形怪状、银光灿灿的冰棱,但是有一些在迅速消散成水雾——

胜负已分。

那是有一方死亡,消散的炼炁支撑不住物质的演化,冰棱自行退回了原来的模样。

鹤阿爹落在了乌瓦上,又惊恐地扇起翅膀:“小云雀!!!”

两道疾风从他身边刮过,薄燐和闻战向陷落的屋顶冲来,又不约而同地定住了——

红云。

红云静默地站在屋顶,仿佛是一剪燃烧在冰雪上的火霞。

闻战大骂了一声,纵身跳进坍塌的屋顶下方,差点被迫面而来的冰刃捅个透心凉——

闻战握住了云雀的手腕:“我我我!”

云雀跪在一堆鸡零狗碎上,眸光暗淡而涣散。之前坍塌的屋顶救了她一命,最后关头女孩以这些断砖碎瓦为挡,构造起了一片潦草的防御,红云的最后一击大部分都落在了它们上面。

云雀神色恍惚地问道:

“死了吗?”

“你没事就是他死了!”闻战抬手揉了一把云雀的头发,少年上飞的眼尾后知后觉地发红,“你他娘的把人吓死了,活着也不吭一声——”

云雀咳嗽起来:“……带我上去。”

.

.

闻战把云雀抱到了红云跟前,后者已经被一锥冰刃钉在了原地,人却还保持着几绺清醒的神思:“……小偃师。”

“离开这里。”红云嘶哑着出声,“我打不过悍将,你最好别遇上他。”

云雀紧咬着下唇,伸出结着寒霜的手指,从自己头发上拽下了五片铜钱,又去扒拉红云发上垂落的红线。她瘫软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发着抖,试了好几次才把五片铜钱系在上面。

“十钱偃师,红云仙人。”

云雀撩起蘸着细碎冰碴的睫毛,对上了红云的眼睛:

“你作恶多端,为害一方,死有余辜。”

.

.

红云怔愕地看了她片刻,面上缓缓地展出一方笑纹:

“五个铜钱,正好买我一本图纸,——在我内襟里。”

傀儡戏乃是云秦三绝技之首,怎么可以断在他这个腌臜小辈这里?

云雀睁大了眼睛,还没想明白他话里传承的意思,红云便放声大笑了起来。他笑得放肆、笑得快意、笑得无所顾忌,大声嘲笑着自己——

他自诩修的是“盗命道”,向这不讲道理的人世偷财、偷命、偷生,为非作歹、行恶一方,什么不敢偷,什么不敢杀……

……却唯独不敢称自己为傀儡戏派的后人,脏了祖宗的门面。

笑声戛然而断。

沛然的寒雨被月光塑成璨璨的碎银,天地皆是凄清杳茫的雾白,他是最后的火红色。

第20章 、说第十七:第三夜•少年心

“——医闹不得好死啊,”薄燐坐在窗边一掸绿色的窗纱,凉悠悠地开口道,“二少,郎中混口饭吃不容易,别为难人家。”

闻战重重地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揪住郎中的领子。红云这厮起码削去了云雀半条命,伶芜老板娘连夜去请了烟罗镇最好的大夫,——然而这废物点心绕着云雀转了几遭,捏了半晌山羊胡,憋了半天居然没憋出什么好屁:

“死球了,莫得法子。”

闻战:“……”

——直视我崽种,你再说一遍?

山羊胡生怕这小少爷一怒之下把自己捅成凉州串串,慌慌张张地解释:“要不,我给老爷们指个好去处?”

闻战气结:“你有何用?”

话虽如此,但山羊胡说的也是事实。偃师的身体的确异于常人,他们的锻体方式极其特别,偃师支配自己的身体就像支配灵子一样——所以偃师的耐战性极高,比如当时被闻征一剑钉穿的云雀、被元磁轮斩断双臂的红云,换作普通人早就该昏死的昏死、该嗝屁的嗝屁,但是偃师能迅速止血并且催动灵息,最大可能地修复自己的身体,从而令自己尽快地投入到下一场战斗中去。

简而言之,偃师就是非常成熟的工具人,知道自己给自己锁血。

但这也带来偃师这行最大的风险:

——抗药。

市面上常见的方子,对偃师的身体都没有什么治疗作用。如果偃师的承伤超过了自我愈合的上限,那么基本可以开始准备后事了。

“从烟罗往西去,有片梨花林,当地人叫‘四季雪’,那里住着位大夫,据说治好过偃师。快马加鞭也就两个时辰的功夫,老爷们可以上那儿看看。”山羊胡又迟疑了片刻,“但是……”

闻战面无表情地抄着胳膊,根本没有搭腔的意思:有屁快放。

“……她嘛,不是什么好东西。”

“嚯,”薄燐一挑眉毛,“这大夫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山羊胡无端地惧怕薄燐,被后者一搭话浑身都是一哆嗦,越说越底气发飘:“这大夫是个女子,年纪轻轻却独居山林,收容病患还不分男女,这怎么也……不合道理。反正我给我儿子选媳妇,是断断不会选这种女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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