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如参商不须别(270)
当时便有人议论,“天下第一刀”归于薄燐头上,是不是太便宜了些?
但叶灼华与薄燐一样,衣袂破风、来去无痕,这两把刀至今都没有撞在一处。
“这俩可千万不能打起来,”云雀暗暗地想,“到时候想个办法,魁族族长不要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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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以高情商人士狐麗的圆场告终。
叶灼华虽然态度强硬地维护了杜怜草,但也没有停下来和故人寒暄的意思,拂袖便回了原来的船上。
云雀眨了眨眼睛,也跟了过去。
“弟妹跟过来是做什么?”叶灼华眸光暗沉,但面上还是笑着的,反手一推腰后的云容冱雪,佩刀向右挪了半个身位,刀鞘尾部轻轻地压住了云雀的手背,“——你现在可不能沾酒。”
云雀莫名其妙,只当叶灼华小气,也没多想:“喂……”
叶灼华轻飘飘道:“陈默恂与你说过了?那便是真的。”
——我什么也不会多说。
云雀被呛得语塞,她确实是想吃瓜,毕竟这个场面,怎么也不像是小陈说的那样——
而且钟应悔和叶灼华的关系,比起昔日的恩人和仇敌,更像是……
师生。
钟应悔对叶灼华的感情,远远不止仇恨二字;骄傲的龙女不愿意低头承认,她真正的感情被失望层层包裹,因而显得戾气深重、锋利伤人。
在刚刚叶灼华真正发怒时,钟应悔的真正心情,这才露出一丝破绽来:
敬畏。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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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撩起眼皮,看向这个活在传说里的男人。
她对叶灼华态度的转变,倒不是因为他凶了钟应悔……而是这个男人身上,有一股气质,和薄燐身上的一模一样。
只是薄燐被失去故人的苦痛所折磨,不愿意与当初的自己和解,因而显得深沉而痛郁;而叶灼华同样被往事折磨,只是他的态度更加凉薄,甚至有几分嘲笑的意思在里面:
他在嘲讽自己的过去,嘲讽当年的自己,嘲讽自己的执著。
云雀轻声问道:“你为什么想要见小陈?”
叶灼华咧嘴乐了,举杯一饮而尽:“我帮了你们,总得捞点好处。”
云雀抓住了话稍:
“你很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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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灼华静了静。
大雾弥天,江风寒凛。叶灼华长发飞扬,衣袂破风,他身上自带着一股侠气,意态不羁,潇洒飞逸,似乎随时要融于天地之间。
若说薄燐像雪,虽然孤寂寒凉,但与人世间还有着千丝万缕的情系;但叶灼华则像一道玄冰,凝结于人迹罕至之地,偌大一个热闹人间,他偏偏格格不入。
叶灼华抬头望着远山岚黛,语气和江雾一样缥缈难定:
“我恨她……但我更恨我自己。”
作者有话说:
事情开始往狗血方向一去难回(。)
第160章 、说第一百五十二:沁园春•入园(三)
叶灼华仇恨自己的卑劣。
他的指腹抚摸过陈默恂的脊背, 陈默恂肤质细腻、平滑柔腻,像是一等一的好玉。
彼时陈默恂偏过头来看他, 她的眸光好似波斯葡萄酿, 血一样地醇厚深郁,却绞上了一层惊心动魄的烟汽:
她在看他;她又不在看他。
……她一辈子也看不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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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也没想到自己这么能晕船。
眼下乌篷船徐徐拨向岸边,云雀蔫巴巴地挂在船舷上, 整个人都瘪了下去:“唔噫……”
她整个人像一只旋转不休的陀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 话到嘴边也说不出口, 因为一张嘴定是一股酸液先行涌上来。
“……”杜怜草在一旁看了她半晌,似乎终于打定主意,柔声问道, “夫人,两个月了, 可得注意养着身子。”
云雀发上系着清嘉孔方铜钱, 旁人只要不瞎,都明白这是个罕见的女偃。杜怜草本是恭谨地称云雀为“师傅”的,但眼下陡一转口,声音也不由自主地低了一些, 称呼也从“师傅”变成了“夫人”。
云雀眨了眨眼睛,她着实晕得厉害, 还花了几秒想明白了这个“夫人”是谁——夫人竟是我自己, 云雀迷迷瞪瞪地看向杜怜草, 没明白她的下文:“?”
两个月了?
“渡舟菩萨”杜怜草显然是一颗七窍玲珑心,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探询的目光转向狐麗:
这什么情况?
狐麗:“……”
我他妈怎么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云雀掌握的知识处于一种极其诡异的状态, 你要说她孤陋寡闻, 但云雀确乎是个渊博广识的大偃师;但你要说她见多识广,云雀可能还不知道“孕吐”是什么个东西:
云雀怀孕了,这傻子偏偏自己不知道!
不过也是,云雀娘亲死的早,之后再也没有女性长辈照顾,很多女孩在闺中该知晓的常识,她是一窍不通——忙着打架去了。
这些事情本来该由薄燐告诉她,但狐麗这大哥在大事上绝对靠谱,换句话说,这男人在小事上是一点谱也没有——不用问,薄燐肯定半句话没提。
杜怜草附耳过来,在云雀耳边说了这般那般,云雀一脸懵然,眼睛缓缓睁大:“原来如此!”
杜怜草:“……???”
“原来如此!”云雀拍了拍胸口,“我还以为我身患不治之症了呢。”
——喔!怀个孕而已嘛!
杜怜草:“……”
狐麗拍了拍杜怜草的肩膀:“她不正常,你别害怕。”
杜怜草:“……”
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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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通折腾下来,狐麗一行人总算来到了沁园的山门渡口:
月迷津渡。
煦色韶光,山明水秀,沁园春的渡口仿佛一道通入画中的木廊。
云雀踩上岸边,放眼望去,视野开阔,景色明艳。
山峰奇秀、林海蓊郁、飞瀑如练;亭台精致、楼阁纤巧、飞廊如钩;沁园春的建筑像是浅淡的勾勒,悠容淡逸地绘于险峰和山涧之间,无处不言春,无处不是春。
这便是江湖第一门派,沁园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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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迷津渡上三三两两地站着沁园春的弟子。沁园春门人皆是一身象牙白色的衣裳,象征着“医者无垢”;腰间蹀躞带上挂着折扇或长剑,颇有君子之风。沁园春门人行走时环佩叮当,暗香扑鼻,很有江湖第一门派的排面。
薄燐曾经一针见血地点评过沁园春:“我最讨厌这群装叉的人。”
云雀:“……”
深有同感。
眼下云雀面无表情地一动手指,梳骨寒立刻缠上了她的指骨。
——气氛不对,这群人好像不只是装叉这么简单。
此时月迷津渡上的白衣弟子越聚越多,白花花地压成了一大片,还有后续赶来的弟子从天而降,仿佛和煦春色里下了一场白雪,若有若无地向着云雀这边包围而来。
叶灼华脸上笑意不阴不阳,他扶着脖子活动了一下,嗓声还是慵懒又戏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