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如参商不须别(355)
少女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什么时候……
闻铠已经来不及想了。
诡子“薄燐”出现在了闻铠的身后,薄如刀锋的唇贴在少女盈白的耳垂边:
“你想变成几段呀?”
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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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凤唳堪称凄厉至极,像是一剑利哨声划破苍茫大夜!惝恍间,光芒万丈,天地骤亮,一头烈火凤凰仿佛新生旭日爆燃而起,转瞬朝着诡子“薄燐”暴降而落!!
天/行/枪•一燕归心!!
当年在北门战场,靖安府对撼苏罗耶十万铁骑,“惊龙狂骨”盛昭缇一枪掷出一个瑰丽的神话,先穿银海冰蛟、再斩苏丹尔答,睥睨八荒,牢笼万有。
当年盛昭缇一枪,是护国;
如今苏锦萝一枪,是守家。
此时此刻,苏锦萝只是一个暴怒的母亲,在保护自己的女儿!!
这一枪去势磅礴,杀气摧枯拉朽,诡子“薄燐”也不敢轻撄其锋,只能抽身躲避这一头明烈无俦的凤凰——
哧!!
蓝桥春雪一刀斩中诡子“薄燐”,鲜艳的红血泼洒开去,还未坠落就已凝结成赤色冰晶。
薄燐一刀斩中了诡子“薄燐”!
薄燐长发飞舞,大袖飞扬,这一刀如万钧雷霆劈落,直接把诡子“薄燐”击坠在地,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焦黑深坑来!
烟尘四起,猛风长号,成百上千的碎石向天空泼溅而去,一如流星乱雨!
但是——
薄燐瞳孔一缩。
蓝桥春雪的刀锋,被诡子“薄燐”的手指,稳稳地捏住了。
诡子“薄燐”平躺在地,仰面向天,发丝凌乱,口鼻鲜血横流,却露出了狂妄张扬的笑容来。
薄燐刚刚撕虎裂狮的一刀,并没有完全送进诡子“薄燐”的身体里……
“喂。”
接下来,诡子“薄燐”说了一句堪称恐怖的话:
“……你不会以为,我只有一个吧?”
薄燐脸色骤然一变,他瞬间理解了诡子的意思,刚刚诡子“薄燐”之所以找上闻铠,是因为要引苏锦萝出手护女!!
那么,苏锦萝一走,只剩下一个武功尽废的闻战,和重伤濒死的云雀。
“杀云雀才是我的目的啊,”诡子“薄燐”轻飘飘地说,“你追着我砍做什么?”
他放声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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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震恐地转过瞳仁去。
另一个诡子“薄燐”从阴影中现身,快得像一支离弦的利箭,“蓝桥春雪”折射过燎燎的火光,恍惚间像是一道明艳的长虹。
她初见薄燐时,也有这般明艳的天光,算不算一个有始有终的好结局?
云雀如今身负重伤,呼吸尚且困难无比,更别说在诡子的刀下自保……
她必死无疑。
刀光迫近,劲风刮来,云雀纷乱的碎发吹拂开去,露出血迹斑斑的惨白小脸。
她如今身为人母,早已不是当年的懵懂少女,如今在这等诡丽的光线下,却又显出另一派惊心动魄的青涩秀丽。
也许……
云雀朦胧间想,死在他手里,并不算坏的。
并不算坏。
在下一瞬间,云雀看见了闻战。
也只有闻战。闻战离她最近,要说世间谁能救她,也只有闻战这个距离来得及。
云雀怔愣地看着他。
——但是闻战如今修为尽失,又能做到什么呢?
但是闻战偏偏这么做了。
义无反顾。
千钧一发之刻,闻战飞身一扑,挡在了云雀和诡子之间。刀光如白练,风声如裂帛,闻战闯入躁动的杀机正中,像是一头误入群狼的孱弱白鹿。
苏锦萝嘶声喃喃:
“……相公?”
诡子的刀锋贯穿了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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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恍惚间想起了他们在辰海明月的重逢。
当时闻战随手一扬,少年苍白贵胄的指节上似有惊电奔雷,起势时如山脊颓倾,杀意如泰山崩落。湖泊粉碎,巨浪穿空,流银一样的月色反复折射、交织、溅落,漫目都是爆散的、璨璨的、银色的水沫。
鲜衣怒马,俊逸风流。
闻战彼时也是站在她身前,玉禁步撞出一串清脆的急响,他耳下坠着的叶子牌翻飞开去,骄傲地展示着牡丹熔熔的花色。
岁月交迭,屡变星霜。闻战早已不是不可一世的纨绔公子,云雀也不再是当年失去记忆的懵懂女孩。他们一个已为人父,一个初为人母,两人的命运始终没有交织在一处,而是各自找到了圆满的归宿。
但闻战还是挡在了她身前。
当年的少年闻战,撞见了被刁难的云雀,一半是出于旧情而出手,一半是因为不平而挺身。
那么现在也一样。
他闻战骨子里,还是那个骄狂而刚正的少年,至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老子想打你就打你,难道还要挑日子吗!!
苏锦萝搞错了,他闻战可不是什么孱弱白鹿,他是“千秋风雨”闻战,他可不演什么舍身挡刀的苦情戏码!
闻战此般出手,当然是要揍人的!
锵然一声,火花四溅,闻战一手中的折扇冷冷格住了诡子的刀尖!
并非扇子长出了铜皮铁骨,也并非闻战恢复了自身修为,而是因为——
……
“悍将被黑/火/药炸得灰飞烟灭,如今死无对证,我们也无从证明,他就是怀揣着通天箓的目标。”苏锦萝艳蓝色的眼睛掩在金色的睫羽里,女孩的神色蒙了一层凉薄的雾气,“——现在最有嫌疑的,是我们。”
“没有人知道通天箓是如何散落、如何学习、如何传承的。”苏锦萝撩起眼皮,对上少年愕然的目光,“——万一你在与悍将交战中,莫名其妙就学会了通天箓呢?”
“干,”闻战挠着头,少年居然有点眉飞色舞的意思,“还有这等好事?”
苏锦萝:“……”
……
(本段出自《说第二十六:你鹤爹》,章节号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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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将的通天路,确实继承给了,当时离他最近的少年闻战。
第205章 、说第一百九十七:闻战•破军一剑
闻战记得第一次看清自己, 是因为拔剑。
彼时他还是个小小稚儿,小肉手连剑柄都握不住一圈, 好不容易连拉带扯地拔剑出鞘, 那冷铁清洌洌地晃进闻战的眼睛里,恍惚间像是一道惊艳的白虹横身在自己眼前。
闻老爷子说,拔剑第一眼, 看的是自己。
——你的肮脏,你的丑陋, 你的短缺, 都骗不过你的剑。
闻战记得第二次看清自己,是在云雀的眼睛里。
彼时闻战还是个少年失意的纨绔恶少,失足坠马废了双腿, 大夫说再也不可能站起来。他脾性愈发暴躁,心性不免厌世, 整个人就像条被抽了脊梁的狗, 红着眼睛冲着天空龇牙咧嘴地发狠。
云雀像是一滴寒露坠在他的掌心里。
她头发是雾气蒙蒙的冷灰,眼睛是寒潭凝碧的翡翠,皮肤白皙通透得近乎梦幻,唇上一点樱红便足以称得上清丽绝伦。这位时家姑娘像是早春的一抔薄雾, 又像是一缕过于灵魅的幽魂,飘然而来, 缥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