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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如参商不须别(48)

作者: 叶秀 阅读记录

闻战就是靠着本能,应了金钩人声东击西的一弯钩。他又懒得分辨金钩人的真身到底是哪一个,索性一起捅了,管他娘的,反正总能蒙对一个——闻战也没想到“枯荣尸骸身”的每个分/身都是真实的,各个分/身所吃的伤害都会真真切切地反馈到金钩人本体上,无意间让金钩人倒了个血霉。

不过这个“天回北斗”,确实是闻战自己琢磨出来的。之前闻战在烟罗镇与悍将的死斗里,悍将那一手刀风炸人实在给闻战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你差点被炸死你也深刻),闻战在沁园春一边窝着长灵芝,就一边寻思着如何偷师:

破军剑是以点破面的功夫,如果辅以这么一炸,龙王爷也得给本少轰下来。

他今日才敢将这招用在活人身上,威力着实把本尊吓了一跳。

闻战还不知道自己往自家破军剑添了如何浓墨重彩的一笔,少爷只顾着感叹自己聪明绝顶武功盖世,一剑戳死薄燐也只是时间问题。

不对……。

闻战浑身寒喇喇地一凛,下意识地张望出去,冷银的月色扑满了少年的眼睛,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了?

等等……

——金钩人呢?

活蛊罐怀里空空如也!

活蛊罐的表情本来迷茫而呆滞,闻战居然从这个怪物脸上看出了属于人的忧虑:

“别玩了……”怪物含混地念道。

.

.

哗!

杀气仿佛断头铡哐当而落,闻战瞳孔骤然一缩:

来了!

闻家的破军剑是没有任何特殊步法的——相比雪老城的风卷尘息刀要辅以踏雪寻梅步,北辰峰的春秋意气剑要配合龙骧虎步,太原正闻的破军剑就显得格外不讲究。

对此闻老爷子又说了句醒世名言:

“你不跟剑一起飞,你娘就在天上飞。”

眼下闻战的身法跟着列御寇一齐出势,少年劲节如竹的身形和纤细笔直的剑身一同偃仰腾挪,潇洒恣肆得仿佛飒飒然亮翅的白鹤。闻战顺着杀气旋身、垫步、回头一剑,列御寇在汹涌不息的流风里绷出一线笔直的锋寒,无匹的气劲顺着柔韧的软铁迭卷进浓稠的夜雾里——

他刺中了,一只蝴蝶。

蝴蝶?

蝴蝶。

绮丽又脆弱的蝴蝶挣扎在少年纤细的剑尖,诡绿的血液沿着剑锋幽幽地涎下,列御寇的剑身上立刻腾出袅袅的白烟,上乘的紫薇精铁像是家常的豆腐,无声无息地溶蚀掉不规则的一小块。

闻战整个人像是凝固在了原地,少年保持着潇洒落拓的剑指姿势,对此骇人的异象没有半点反应。

扑棱棱——

大片大片的血色蝴蝶翩然飞来,仿佛是无数吹散在风中的赤红牡丹。它们轻巧地停遍少年的全身,似是一抔红纱披拂在闻战身上。

闻战依旧不动。

他的视野里也出现了大片大片撕裂的红色,那是闻家种遍山林的洛阳锦牡丹。接天的正红尽头是一道伶仃而妩媚的人影,来人长发是明灿灿的白金色,全太原最上乘的金线都不能媲美。

闻战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少年艰难地发声:

“……娘。”

女子应声回过头来,白净的面庞上只有三个骇人的孔洞:

“阿战,你为什么不救我?”

.

.

“喂!闻战——!!闻昀山——!!!”

苏锦萝的眼睛震悚地收缩成颤抖的一点,那些停在闻战身上的殷红蝴蝶齐齐振开翅翼,居然活生生地把自己挣得四分五裂,体内碧莹莹的血液正欲爆开!

此时的列御寇已经被之前的那只蝴蝶腐蚀得只剩下闻战手握的剑柄——闻战被那些蝶血泼到的下场显而易见,悍将都斩不断的紫薇精铁都化作了腾腾的白烟,血/肉人躯定是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可是闻战像是被什么魔物摄住了心神,一动也不动。苏锦萝急得火烧眉毛,女孩放下怀里的小丫鬟,抬步向闻战疾奔而去:“闻战——!!!”

啪!

几片血蝶悠悠地停在了女孩的背脊上,倏然化作男孩的赤足,——金钩人自凌空现身,一脚把苏锦萝踩在了地上,森寒的目光居高临下地迫来:

“安分点。好玩的才开始。”

你、他、娘——

苏小将军不是没吃过亏,漠北沙场的刀剑又不长眼,战场不会因为她是个漂亮姑娘就予以宽容。她经历过身陷重围、刀乏刃倦、末路穷途,但是长/枪是握在自己手里的,性命还吊在自己的枪尖之上——

……不像现在这样。

狰狞的青筋爬上女孩白净娟秀的面庞,苏锦萝死命地催动着自己的炁府,但是她大伤未愈,炁府里干涸得连一滴灵子都榨不出来,反而回馈于主人撕裂般的剧痛。

苏锦萝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惶恐和茫然:

我……我该怎么办?

我要躺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闻战被溶成一滩血水吗?

她是御赐亲封的“大夏龙雀”,骄傲的少女将军以为自己已经无所不能了:只要跟着义父纵马扬戈,无论是关东、辽西、蛮南、漠北,她都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苏锦萝突然发现,原来兜兜转转,她还是那个被义父发现的、无能为力的、只会坐在地上哭的畏兀儿小女孩。

“这是‘碧血丹蝶’,是拷问人心的东西,很好玩的!”金钩人觉得有些无聊,男孩反而想跟苏锦萝聊聊天,结果女孩不理她,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中蛊者的心魔越重,碧血丹蝶的毒性越强,哈哈哈!”

苏锦萝红着眼睛。

“他告诉过你没有?”金钩人低下头歪过脸来,稚嫩秀气的眉眼间显出几分孩童的天真和残忍,“他经历了什么有趣的故事,碧血丹蝶的血液能到销魂蚀骨的程度?”

……她不知道。

闻战的心事,苏锦萝知道得很少。闻战这个人其实很矛盾,他能把一信纸都写满对他那个阴间大哥的辱骂和抱怨,但真正令他痛恨、担忧、悲痛的事情,闻战是从不在她面前提及的。

不知是信不过她,还是怕她听不懂中原人的曲折,或者只是干脆来书不易,闻战只拣些能让她高兴的事讲——苏锦萝确实挺爱看闻战骂人,闻二少爷骂人向来都比评书有意思得多。

她一无所知。

其实现在细细想来,那些追着闻战的风言风语,自己是听进去了一些的:像闻战这种纨绔子弟,家世、天资、前途都是一绝,哪里来的烦恼呢?

所以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怀下了如此深重的心魔?

.

.

金钩人不高兴地鼓起腮帮子:“你不理我。”

算了,他也闹累了,真没意思。

男孩伸出素白的右手,猝然一握。停栖在闻战身上的红蝶听闻号令,碧绿的血液炸成一小簇一小簇致命的焰火,绵延成死亡的缚网,贴着闻战当头杀来!

——闻战全须全尾,安然无恙。

金钩人脸色微微一愕,男孩眨了眨眼睛,偏着头想不出这是为什么,随即有些恼怒:“喂,你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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