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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如参商不须别(67)

作者: 叶秀 阅读记录

小陆大夫说话委婉,言下之意很是明确:云雀的膝盖上有自己的炼炁残存,而“云雀”没有,我认为那个才是假的。

“云雀”撩起眼皮,她听出了陆梨衿话里藏针,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炼炁此物,本就飘忽不定。我之前落入过朱厌口中,全身经脉皆经过恶战洗礼,也许是那时候散失的。”

小陆大夫只是和和气气地笑,女孩子像团白白软软的面团,谁来一拳都稳稳妥妥地受着,本人并不接话。

“……”闻战松开了压着云雀的力道,少年烦躁地挠了挠后脑,“不是,总不能两个都是真的吧?”

陆梨衿雪白的睫羽扑闪了一下,女孩子露出一个神神秘秘的笑容:“二少爷,十年前的你,与现在的你,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闻战被问懵了:“自然两个都是……”

“可是两者却不能同时出现,世上只有一个闻战对不对?”陆梨衿的嗓音像是一抔清凌凌的水菱纱,上面绵密地编着无数细细的小针,“‘云秦偃方志’第四卷 有载,古时一位进京赶考的书生,也遭遇过此类怪事。他的发妻居然变成了两个,细细盘问下来,只有一个区别:

“一个知道书生一个时辰前翻了哪卷书,一个说书生还没拿出那卷书来。书生由此恍悟,一个是他‘眼下的妻子’,一个是他‘一时辰前的妻子’。”

陆梨衿嘴里不慌不忙地胡说八道,眼神却不动声色地巡了一遭,慢悠悠地下了结论:“此事怪诞,常理不可解。待到天明,将船上众人召至一处,再细细商谈,如何?”

综上所述,事情勉勉强强告了一段落:由于云雀的疑点过重,加之之前发现的几具尸首,但又不能直接杀了她——众人商议了一阵,将云雀关在了这个水晶大盒子里。

云雀百无聊赖地编了会儿花绳,又把脸挤在水晶上滚了一遭。

她在等人。

之前小陆大夫运起炼炁,让云雀膝骨上残存的炼炁与之共鸣,是顺带着给云雀传递了一个神识的:

“稍安勿躁,我们之间有”。

这明显是个残缺的句子,似乎是小陆大夫不知如何描述,所以突兀地断在了那里,既而又道:“我待会来找你,让云雀姑娘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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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时,薄燐方面。

“那个,刀,刀爷……”

薄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称呼自己,船家哆哆嗦嗦地坐在甲板上,指着面前老大一滩血:

“这,这怎么烧起来了?”

烧?

薄燐看向脚下的血泊,殷红的人血在灯火的注视下,仿佛随时都能燃烧起来——然后还真的烧了起来,窜起的火苗差点扑在了薄燐脸上!

哗——

火焰蔓延至整个甲板、楼船、江面、夜空,熊熊燃烧的烈火包卷了整个天地!

薄燐看见了雪。

黑色的大雪纷飞而下,薄燐伸手去接,居然是燃烧后的余烬。

静、静、静。

世界陷入一片耀眼欲盲的白色里,随后呈来朗朗的天穹、灼灼的山茶、清清的涧溪,和煦的一泼春风浇了两人一头一脸。

薄燐:“……”

船家也惊得目瞪口呆:“龙王爷啊,那个女鬼,是灵津?”

船家口中女鬼所指,自然是那个冒充明百灵的东西——薄燐下意识地向下看了一眼,脚下的女孩、血泊、甲板都已消失不见,如茵的绿草延展向无限远的天际,处处都盈满了春天的生机。

薄燐的猜测跟船家一致:

灵津?

眼下改天换地的异变,正像是踏入灵津、空间传送的结果。但薄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眼前的山川图景,为什么——

为什么……

薄燐心头突地一跳:

……这么、这么——这么眼熟?

薄燐猝然一惊,随即遍体生寒。他惶惶地向山崖快步走去,船家还以为他要跳崖,连忙跟上前去,没想到薄燐在崖前浑身一震,脸色惊骇得像是白日撞鬼。

船家刚刚还见识过薄燐展现的神通,心说这种高手都惊骇如此,自己岂不是要完?于是也跟着害怕起来,战战兢兢地往下看去,……看见了一川萌发的烟绿,和点缀在山脚的村庄人家。

船家:“……”

就这?

“刀爷,”船家嗦着土拨鼠似的大门牙,“你在害怕什么?”

薄燐眼神惶惶地转了一圈,声音恍若梦呓:“……雪老城。”

这里,是雪老城。

雪老城已经被薄燐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还支棱在山上的也只是楼阁殿宇的残骸。山脚下的村落因为之前村民死伤过半,沦为了一片荒凉的乱坟地。

这个景象……

……是七年前才有的。

是百灵尚未出事、师徒尚未反目的七年前,雪老城才有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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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

船工找遍了整条船也没找见主事的船家,眼下又惨死了几个人,一时间走路都不知道迈哪条腿。闻征干脆挑了大梁,闻大少爷使唤人起来还真是井井有条,命令船工将几具尸首停在了负一层的船舱里,打发拼船的客人老老实实地待回自己的船舱,忙完已经是深夜了。

闻征裹着一身的疲惫,男人用徐无鬼的剑柄挑起垂悬的珠帘,小陆大夫正把自己的大药箱翻得乱七八糟,四处都是随手乱扔的书卷。她人偏偏生得很小巧玲珑,旁侧杂物高高地一摞,像是随时能把陆梨衿埋在里面。

“你刚刚在饭堂上一通胡扯,”闻征出声示意自己进来了,“是发现了什么?”

陆梨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女孩赤着脚噔噔噔地跑下来,绕着闻征转了一圈。

闻征面色冷淡地抄着双手,任由陆梨衿瞪着大眼睛把自己扫了一遍。小陆大夫在闻征面前站定了,掂着脚努力地够了一下,发现自己怎么也够不着,急得一蹦一蹦:“低头低头。”

闻征一挑眉刀,低下头迁就了她的身高。陆梨衿伸出手去,白嫩的手直接探进了闻征的衣领,按在了他脖颈命脉一侧,面色沉凝又冷淡:

“别装了,我和少爷认识了十几年,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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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征危险地虚起了眼睛,倒也没急着否认。男人猝地倾了过来,一把揪住了小陆大夫后脑,凑上来要吻她——

小陆大夫语速奇快地道:“我吃了大蒜!”

素有洁癖的闻征:“……”

陆梨衿赶紧蹦了几步,唰地一下远离了闻征,真怕这倒霉玩意把自己扔到塌上去:“我诈一诈——你别过来,什么都不行!我确认一下你是不是本尊而已,才用了非常手段!”

闻征屈起修长的手指,一掸被她扯乱的衣襟,皮笑肉不笑:“这就是你的非常手段?”

“假不了的。”陆梨衿穿上了一只鞋,一蹦一蹦地寻找着失踪的另一只,“若你真是他人假装,次一点的不会允许我做这种动作,熟知你我关系的倒是会允我把手按在其脖颈上;但是心脉骗不了人,被我按在命门大穴上,总会有反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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