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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如参商不须别(96)

作者: 叶秀 阅读记录

狐麗心里竖着一千根一万根的刺,又妒忌、又自贱、又绝望:

——是不是名门正派出身,心思就这么干净,品行就这么高洁,正直得让人生不出气来?

“薄燐就在那边,”白潇辞道,“我带你去找他。”

狐麗低声道:“没用的,去了也是被他笑。我又不小了,他凭什么帮我。”

白潇辞皱了皱眉,觉得这女人想法忒冷血了些:“薄燐是你兄长。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不帮你,我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狐麗听着好笑,你们男人说起温柔话来都不打草稿么?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我八字还没一撇,居然还许起承诺来了:“白爷,你看上我了不成?”

白潇辞突然沉下了脸色。

狐麗心说这么开不起玩笑,随即浑身一凛——

狐麗猛地回过头去,走廊尽头不知何时匍匐着一个人影。少年浑身裹着裁剪粗犷的兽皮,曝露出的皮肤刺满了神秘的图腾,瞳仁却是鸽子灰的颜色。

他像头狼一样四肢着地,整个人像是蓄势待发的一道弓:“萨满说,炎虎关最强的刀,在千红窟。”

少年似乎是不常说汉话,拿不准声调,乍一听倒是像在唱歌。

蛮子?

白潇辞捉住狐麗的后领,把女孩往身后一扯,寒江沉雪冷冷垂落雪白的刀锋。

“是你?”少年裂开了奇长的唇线,露出一口锋利的牙齿,兴奋的眼神恨不得在白潇辞脸上烫个大洞,“还是……你后面那个?”

.

.

靖安府,将军寓所。

大堂上摆放着数具被拼凑起来的尸体,惶惶的烛火哔剥一声打碎了沉默,每个人的脸上都压着阴鸷的影子。

静、静、静。

只有李拾风笑呵呵地收拾着一桌的狼藉,之前盛昭缇一怒之下打碎了整个厚木案板,公文和茶盏都随着中央的裂缝凌乱地堆在了一处,他好心情地把案牍从碎瓷里挨个抖搂出来,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边。

“李老二,别摆弄你的破烂玩意了。”盛昭缇端坐在大堂正央,十指交叠撑着秀丽的下颚,“你最会想辙,开腔。”

李拾风凉悠悠地开口:“盛爷,你怎么想的?”

盛昭缇一压眉毛:“蛮子在家门口屠我弟兄,爷不扬了他亲娘的骨灰很难收场。”

啪!

次席离盛昭缇最近的便是这位龙精虎猛的壮硕汉子,座后插着“防”字长旗,一拍扶手时整个寓所都在晃震;他操着一把西北汉子的低哑喉音,沉雄得仿佛虎狮咆哮:“盛爷,给个命令,老子这就带人端了它的哨楼!奶奶的熊,这帮蛮子还真以为自己是棵大头蒜,天冷了在这充水仙花!”

次席上传来一声娇柔婉转的笑,开口的是座后立着“医”字旗的妙龄少女,头上戴着颤枝银花,压鬓齐眉流苏,项间挂着层层叠叠的银胸挂饰,一张湖水新月般的脸上涂着妖冶吊诡的苗家图腾。她是标准的苗家美人,笑起来还有两颗娇憨的虎牙,嘴里的话却不甚好听:“小猫咪,还真以为苏罗耶这么好挠?”

“阿幼朵!!!”壮硕汉子虎目圆瞪,“敢情死的不是你旗下的人,跑来这说风凉话?”

“工”字旗下坐着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俊俏书生,鼻梁上架着半片圆圆的西洋目镜,怯怯地出声:“……都、都是一家兄弟,大家不要吵架,不要吵架……”

“兄弟?”医字旗都统冷笑一声,“防字旗的男人在背后怎么议论我们,我又不是聋——谁把我们医字旗的姑娘当过兄弟?”

防字旗都统本来竖着眉毛正要发作,一句“背后嚼人舌根不是你们娘们最爱干的事儿”刚想出口,“勤”字旗下的白发老叟突然看了过来,笑眯眯地让他闭上了嘴。

老叟面生得慈眉善目,两只手却皆是机关铁臂,拿着笆斗的动作轻柔小心,给李拾风接着抖落的碎瓷,嘴里絮絮叨叨:“先生注意手哎,别割着了。”

苏锦萝与时云起对视一眼,互相看出了对方眼神里的一言难尽。

两人披挂整齐,拄着红缨长/枪,笔直地立在帐门两侧:如今靖安府的大佬聚在一堂,以他俩的资历还不够坐下,只能站着旁听。

靖安府下分五旗,分别是战字旗、防字旗、医字旗、工字旗、勤字旗,往昔都是塞北赫赫有名的虎狼之师。可是塞北已经百余年没有战乱,最大的动静还是封老元帅带着苏小将军在极北冰墟附近的一场遭遇战,如今府内人马青黄不接,五面旗间多生嫌隙……

盛昭缇眉眼间蹙着凝沉的阴影,比起眼下的外患内忧,她的忧虑埋得更深:

——她手上靖安府的战力,还跟铁相在世时一样能打么?

“我说,你们丢不丢人?”

静。

满帐俱是一静,连火气最大、戾气最盛的防字旗都统和医字旗都统,一时都收住了声。

开口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拾风破格赏了一张椅子,坐在李拾风旁侧安静搓蛇的云雀。

云雀不觉得自己插嘴有多狂,她只是觉得纳闷,并把这种纳闷表现在了脸上:

“你们在亡者面前吵吵嚷嚷,不觉得丢人么?”

原本一言不发的战字旗都统、面若冰霜的少年将军看了云雀一眼,难得地出口附和,嗓声细冷如雪:

“然。”

作者有话说:

云雀,高冷收割机(。)

第63章 、说第六十:黑云压城城欲摧(下)

打仗本来就是男人的事。

防字旗都统完颜烈最看不爽的就是靖安府的这股“好女之风”——盛昭缇能坐在将位上, 是因为师父是曾经名震八荒的大将“铁相”铁无情;阿幼朵能坐在医字旗下,是因为她医毒之术确实不错;苏锦萝的义父是封剑臣老元帅, 师父是盛昭缇, 小姑娘行事和心性挺对他脾气,但至于有多少真才实学还很难说——练武,是要看筋骨的, 苏锦萝人有长/枪高吗?

女人披挂上阵,听起来是挺新鲜, 和平时代搞搞噱头就算了, 这要真刀真枪的干起来,那不是还得男人上么?

上一次女人去打仗,还是因为男人打光了, 实在不得已而为之:现在云秦强盛无比,阵前遛几个小娘子出去, 还不得被苏罗耶人笑话云秦没男人么?

完颜烈觉得自己比那些之乎者也的老头子开放多了, 他又不是不信小娘子能忠心报国——绣旗、缝衣、纳鞋,做这些不好么?若是认得几个字又脑袋聪明的,去医字旗跟着阿幼朵不行么?

非要来战场上凑什么热闹?战场上刀枪无眼,是真的要死人的!

但是盛昭缇确实是位猛将, 完颜烈从来不搞虚与委蛇的花把式,他是打从心底佩服盛爷的:完颜烈是典型的西北汉子, 谁强就服谁, 只要盛昭缇在一天, 靖安府就会有参军入伍的小姑娘,他就算再看不惯也只得憋着——

如今云雀开口插嘴, 算是彻底燃起了完颜烈强压下去的火气:

“有你说话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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