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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异闻录(59)

作者: 书渡 阅读记录

门外还多少能听见那位中年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门内已经是如同坟地一般的寂静。

独臂的白鸟单手提着剑,满脸满身是血地缓步向祠堂深处走去。

沿途所见的干尸在刚才开门之际就被阳光焚烧大半,如今剩下的少许也多是蜷缩在玉佩无法照亮的黑暗角落深处。

原本想的是破敌一千、自损八百,只要有母体回来,绝地翻盘也并非绝无可能,哪里想到这一出竟然会变成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仅自己元气大伤,眼看连自家的老巢都要被一锅端。

原本刚进祠堂见到的那两点鬼火此刻颤颤巍巍如同喘不过气来一样颤抖着,面无表情的白鸟抬头看向这一直装神弄鬼的奇物,发现不出意料是一尊送子观音像,更不出意料的是这尊观音像明显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

观音像足有两人高,正常人平时只能见到它下半截泥塑的衣袍,抬首看去,观音虽然怀抱一个被红布裹住的婴儿,可低头垂眸的脸上不见半点慈祥仁爱,只有贪婪饥饿;若是再靠近一点仔细观察,还能发现观音像的衣袍面容,乃至怀中抱着的无脸婴儿全身都密布紧闭的眼眸和唇齿。

白鸟举起灵渊剑,像是之前把它们烧作灰烬的光重新具现化一般站在此处。

“姐姐……姐姐……不……”有什么微弱的呼喊传入她的耳中,雪团子一样的面容此刻因为窒息变得通红,肖绣朝短短的小手扯住缠绕在自己脖子上的脐带,气若游丝地向她求助:“救救救绣朝……”

门外罗夫人的痛哭还在耳旁撕心裂肺地回荡,但白鸟面无表情地抬手,举剑对着肖绣朝就当头劈下。

刀剑无眼,这把锋利的剑在眨眼的瞬间就落在了肖绣朝的背后,完全没有要救她的意思。

当着这个表面年幼可爱孩子,在它震惊的目光中,满脸是血的白鸟仿佛杀人狂魔一样露出一个无法形容的狰狞微笑。

“还搁这儿跟我装?”

在肖绣朝的背后,被斩断的脐带伴随着涌流出的鲜血无力垂下,被抛弃的诱饵在下一秒就被沧海玉佩点燃,化作火光新的燃料。

像是发现眼前这个穿着铁壳的人类压根就不会上它的当,两人高的送子观音全身上下的眼睛在瞬间全数睁开,同时无数张紧闭的嘴发出尖锐的啸鸣。

仿佛耳旁忽地炸开能让人耳聋的轰雷,房梁地面裂开无数细微的痕迹,灰尘纷纷扬扬融入吞吐的黑雾之中。

不过有沧海玉佩护身的白鸟完全没有任何恐惧和影响,黑雾无法突破金光来到她的身边,而那尊诡异送子观音的眼睛和嘴巴,也无法对她这样异于常人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

看着眼前那尊送子观音像是不想承认眼前发生的一切般闭上全身上下所有的眼睛和嘴巴,白鸟冷笑一声,没有丝毫手软地用灵渊剑对着这尊落座于黑雾之中的送子观音劈下。

和之前推测的略有不同,它并未寄生在肖绣朝体内,因为肖绣朝本就是它的诱饵。

它真正想寄生的目标应该是亲眼目睹了自己幼女之死,而心若死灰的罗夫人。

可惜算盘打得好,最后却在白鸟的干预下功亏一篑。

只见这高大的观音像在尖叫中逐渐碎裂,内里只有一尊巴掌大小的泥像从半空无力地落向香火台。

见四周黑雾渐散,白鸟缓缓松了口气,暂时放下灵渊剑,准备接住那尊缩小数倍的送子观音。

但如何向罗夫人解释还是个问题,肖侯爷直觉不想承认是自己亲生的,也能理解;毕竟肖绣朝这个孩子本身就是这奇物凭空捏出的“诱饵”,只有存在于此在会被感知,所以它身上才会连一根因果线都没有;只有这个“诱饵”被其他人看见,别人才会以为这是“肖绣朝”。

只是可怜门外那位像是苍老了数岁的罗夫人,没想到满心期待的孩子从头开始就是一场沾满鲜血的骗局。

听到外面又逐渐响起的哭泣声,她眼神微微暗淡,不知道仓库里有没有其他可以消除他人记忆的奇物或者方法。

然而她的手没有能够接到泥像,有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行一步抢走那尊送子观音。

“谁?!”白鸟立马拔出立在自己身旁的灵渊剑,挥向香火台后飘扬的幡布。

颜色暗淡的幡布无法抵挡神兵利器的锋利,布条应声而断,但那只手就这么在她的目光下带着送子观音像消失在飘逸摇晃的幡布后。

“装神弄鬼的小人!”

白鸟怒火中烧,明白这件事背后必定有人故意策划,将罗夫人以及那些和她一样的可怜人牵扯其中丢失了性命,但幕后黑手显然没有任何怜悯之心,此时居然还想着回收奇物。

她放弃灵渊剑,转而握住那枚玉佩将它扔到香火台之后。

沧海玉犹如一轮冉冉升起的太阳照亮香火台后靠墙的阴暗空间,像是被炽热的火燎伤,那肉眼不可见的空间里忽地传来“嘶——”的一声,随后墙壁泛起涟漪般的波纹,没有顾自己的烧伤,眨眼间那尊泥像随着那道微不可闻的声音彻底消失不见。

第43章

轰的一声,白鸟仅剩的一只右手砸在眼前老旧的香火台上,此时就算它是坚不可摧的精钢硬铁所制,恐怕也要和这木雕的一样化作片片木屑崩塌,变为一堆废墟。

随着屋内邪气渐消,黑雾渐散,之前大放异彩的玉佩再度沉寂,恢复成一枚工艺精巧的装饰品咕噜噜从破碎坍塌的香火台上滚落到她的脚边。

白鸟咬紧牙关,明白让这狡猾多端的家伙溜出去就很难再抓住,但就从刚刚听到的那个音色来辨认,方才出手抢夺的毫不意外是与害死法真大师的凶手为同一人!

***

等到这件事算是尘埃落定的时候,已是快要接近新年之际。

那天满身是血的她腰间左边塞着沧海玉,右边挂着灵渊剑,独臂的右手还拽着一只胳膊走出像是随时能坍塌的关内侯府祠堂,吓得把这地团团围住的金吾卫差点没当场拔剑准备将她拿下。

天地良心,要不是林知默说的及时,恐怕她真要去金吾卫地牢一日游。

随后好不容易回了杏花巷,果然又是面对苏沁狂风骤雨一样的责备。

“你居然在那种时候还逞英雄!你以为你是铁打的……就算你是铁打的,那肯定不能这么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白一条!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白鸟被面前这个双眼通红的小姑娘摇得头晕目眩,于是连忙回答:“在听在听在听我真的认真反省过了!”

一旁连续喝了好几天燕辞与阿棠特制梨膏汤的赵英杰终于能正常说话了,虽然一开口还是难听的公鸭嗓,但总比之前气若游丝的状态要好得多。

“哎呀,一条还不忘记把手臂给你捡回来省了乌金矿的钱,这说明当时情况应付起来还是绰绰有余嘛。”

苏沁立马转移炮火,对准了赵英杰开始说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