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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手(12)+番外

作者: 一木孑影 阅读记录

顾翌安背对他站在茶水台前,“嗯”了声。

“大晚上找人帮你买药,你自己怎么不送过去?还非得用我的名义。”徐暮端着杯子又说。

顾翌安默然片刻,淡淡道:“不合适。”

“也对,就你俩现在这关系,是挺不合适的。”

徐暮看他一眼,又问:“怎么样,十年不见,我们当年的小师弟如今都能独当一面了,你就没点什么感慨?”

顾翌安倒了杯清水,走到徐暮对面的沙发椅前坐下,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徐暮嗤笑一声:“这事儿你得问陈放,我因为你的关系还在连坐呢,他这些年跟我都很生分。”

顾翌安没再说话,视线半垂,沉默着喝水。徐暮却突然“诶”了一声,指着他手问:“你手怎么回事?”

顾翌安拿杯子用的是左手,之前穿着外套也不明显,这会儿胳膊随意搭着沙发扶手,衬衣袖口往上滑了一截,所以右手腕骨处戴的护腕就格外明显。

他抬起右手转了两圏,不甚在意说:“没什么,腱鞘炎而已。”

外科医生工作强度高,绝大部分或多或少都有点职业病,胃炎腱鞘炎颈椎病还有静脉曲张,一辈子医生当下来,没几个能躲得过。

徐暮摇头笑道:“不得不说,你俩有一点还是很像的,工作起来都跟玩儿命似的,一个把自己折腾出胃病,一个把自己折腾出腱鞘炎,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他俩大学时就认识,眼看都奔二十年去了,徐暮风凉话说起来一点也没客气。他这个人洒脱随性,却也极为可靠,不该他说的话,徐暮一个字也不会多说,不然顾翌安也不会把事儿交给徐暮去办。

又坐了会儿后,徐暮站起身说:“行了,药也送了,水也喝了,我也该撤了。”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来,转头看着顾翌安:“冒昧问一句,十年了才舍得回,你就不怕人跑了?”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应,自问自答又补了一句:“诶,说不定已经跟人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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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会从第二天早上正式开始,下分八个论坛,一路涵盖神经重症、神经免疫、脑肿瘤、脑血管和神经遗传的最新科研成果,以及临床上遇到的各种疑难病例。

俞锐汇报的课题是混合胶质瘤的诊断治疗,在脑肿瘤分会场。

八院神经外科一直处于超负荷运转,工作量大,接手的病例也复杂多元,所以即便报告结束,后面几场病例分析还有专家讨论环节俞锐也得参加。

临床上,病人总是千差万别,不同医生的依据以及临床经验也会有所不同,医生之间也免不了会有观点相悖的时候。

俞锐跟着周远清多年,参会次数都数不清,在场各位主任专家他基本都认识,讲起话来也直接,尤其在意见相佐的地方,他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有时一场讨论下来,气氛搞得剑拔弩张堪比大学辩论会现场。

在这种场合,俞锐只会就事论事从来不打官腔,但他那脾气难免得罪不少人。

于是晚上餐厅吃饭的时候,张明山特地过来,说他还是跟以前一样臭脾气,一点情面都不给别人留。

俞锐切着一块牛排,哈哈笑两声回说:“院长您都这么说了,那我下次收着点少说话。”

“没大没小,我是让你收敛一点,别拿话堵我。”张明山对俞锐是实心眼儿的喜欢,只是特意过来提点几句,倒不是真在责怪他什么。

俞锐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只不过在专业上,他就没收敛过。这些年,他唯一还带着点棱角的地方也就这里了,所以就算是周远清也一直都不太说他,基本由着他性子来。

没聊两句,张明山遇到熟人打着招呼又走开了。

侯亮亮见了领导就发憷,等人走了才敢端着盘子过来。他刚就在附近,张明山说的话基本也都听完了,屁股刚落下就开始嘟囔:“我觉得俞哥你说的没什么不对的,下午开会的时候那些老教授故意针对你张院怎么不说。”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观点不一样而已。”俞锐自己并不怎么在意。

侯亮亮却越说越来劲,刀叉戳在餐盘上呲呲地响:“他们就是不行,长江后浪推前浪,老了就得认,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不肯承认自己落伍了,就是自己的问题。”

俞锐看他一边吃东西,一边咬牙切齿地替自己抱不平都给看乐了。

医学本身就是个没什么规律又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课本上学识积累再多,也不代表你就拥有临床上的智慧。

何况每个医生接手的病例都不同,有分歧不是什么坏事,共识都是在分歧中达成的。

所以俞锐除了在办公桌上跟人对峙,背后却从不妄加议论。

但侯亮亮却不一样,年轻的时候谁都有胜负欲,尤其他是真崇拜俞锐,所以说的话就算孩子气,也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抵挡的真诚。

他跟俞锐说:“我是说真的,俞哥你可是我们医大人的偶像,以后肯定比他们都强,我们都这么觉得。”

俞锐摇头笑了笑,还是说:“这有什么好比的,就不是一回事儿。”

侯亮亮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俞锐放下刀叉,问他说:“你见过手摇钻开颅吗?”

侯亮亮说:“只在视频里看过,现在不都是用电动铣刀吗,俞哥你还用过这个?”

“我没用过,但你说的那些老教授都用过。”

俞锐看着他,继续缓声说道:“在他们年轻的时候,神经外科并没有那么多现代科技做辅助,连开颅都只有最传统的工具。”

他拿起手边水杯喝下口清水,接着又说:“我们现在虽然可以做很多他们当年都做不了的手术,并不是因为我们更厉害,只是现代科技创造出了他们不曾有过的便利和手术条件。”

这世界浩瀚如烟,而人类渺小如尘。

任何一个领域的发展都离不开前人不懈的付出和努力,尤其是像神经外科这样极度依赖尖端设备的学科,虽然有着几千年的历史,却直到最近一百年才迎来飞速的发展。

那是一代又一代人前赴后继,才得以让后来者有机会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得更远做得更多。

侯亮亮显然没想过这些,他还年轻,看人也好看世界也好,都还是简单的片面的。

所以俞锐说这些的时候,他就跟个小学生一样,眼睛都是亮晶晶的,俞锐说什么他都忙不迭地点头。

他们吃饭的地方在户外,头顶一片玻璃天窗,抬眼就能看到夏季晴朗的星空。

也许是太应景了,也许是有那么一瞬间,俞锐从侯亮亮眼里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俞锐仰头望向满天星斗,莫名笑了一声,最后跟他说:“有一个人曾经告诉我,医生就好比天上的星星,每一颗都能亮,你无法也不能否认别人发出的光芒。”

俞锐说这些的时候,并不像课堂上那些语重心长的教授说教。

他的语气很淡,眼神也是沉静的,好像他就那么随口一说,但听与不听,认同与否皆随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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