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244)+番外
老教授却不甚在意,坐到沙发上,温声问他:“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好多了。”俞锐调整好输液管,靠向床头。
“好就好,好就好。”周远清杵着手杖,点头重复着。
他说话的声音放得很慢,带着一点浅浅的叹息,微微还有些沉,像是含着无尽的感慨。
可细听之下,除了感慨,好像还有许多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俞锐偏过头,于是将视线缓缓聚焦,落到周远清身上。
沙发背对窗户,周远清坐的位置正好背光。
春末夏初的季节,正午时分,落进屋里的太阳便渐渐有些刺眼,以至于他并不能将周远清的表情完全看清楚。
“老师?”俞锐试探着叫了他一声。
周远清轻抬眼眸。
视线相接,周远清沉吟半晌,低声问道:“为什么不跟老师说实话?”
俞锐倏地一愣。
“不想出国的原因,还有基因检测的事,”周远清顿了顿,再次重复,“为什么不跟老师说实话?”
俞锐抿了抿唇。
松开后,他故作轻松地笑笑说:“不是不跟您说实话,我要说了您还得惦记,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周远清沉默着没出声。
但这样的沉默持续久了,俞锐心里也不太好受。
他不说就是不想周远清跟着担心,无法解决的问题,说出口也只有深深的无力,不仅无济于事,甚至还会加重对方心理负担。
既然如此,他何必要说呢。
“老师——”俞锐再度开口。
周远清却抬起手,摇了摇头。
他俩说话时,俞锐正对着周远清,别说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在强烈的阳光下根本无处可逃。
哪怕他低着头,或是转过身,师生多年情同父子,俞锐那点心思又怎么可能瞒得过老教授。
他知道俞锐想什么,想说什么。
只是俞锐彻底想错了,他今天来并不是质问,而是因为自责。
因为深深的懊悔…
对视许久,他撑着手杖站起身。
缓步走到床尾,停下后,他转过身,看着俞锐叹声道:“孩子,我不是在怪你,不能让你信任,这是老师的失职啊。”
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俞锐张了张嘴,眼睛瞬间就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晚了。
留言看到了,但养伤不在番外,在正文啊,捂脸.jpg
第117章 心结
两周后,医援队伍陆续归来。
小猴子一下飞机拎着包就往医院赶。住院部电梯故障整修,他从消防梯一气儿跑上五楼,急吼吼地冲进病房。
科里的护士刚来给俞锐换完药。
俞锐掀开被子,正想从床上起来活动活动,门口突然蹿进来一道黑影。
“俞哥——”
只听见一阵哀嚎,俞锐连进屋的人是谁都没看清,猛地就被飞扑过来的侯亮亮给抱得死死的。
“俞哥,我总算是看到你了…”侯亮亮搂住就不松手,俞锐僵着身子还坐在床边上,被他勒得都有些喘不过气。
于是掌心贴他脑门儿上,俞锐把人推开,隔着一只胳膊的距离看着他。
俩人你看我,我看你。
没到两秒,小猴子眼一红,眼泪顺着脸颊就往下掉。
俞锐被他这架势搞得有点懵,连忙从床边柜子上抽出好几张纸巾给他,无语又好笑道:“好端端地你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
“现在是好了,你受伤那会儿都把我们给吓死了...”侯亮亮想着当时的画面就难受,拿着纸巾胡乱在脸上抹,鼻涕眼泪一把擦。
可眼泪实在太多了,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像是忍了很久,总算放下心可以彻底发泄出来,侯亮亮就站在俞锐面前,低着头,不管不顾地哭得肩膀直抽抽。
这画面多少有些滑稽,外面路过的病人和病人家属听见声音,总也忍不住探头往里瞧上两眼。
到底还是个大男孩,对俞锐也是实心眼儿的喜欢。
这段日子哪怕不在八院,侯亮亮也老是给他发微信,还给他拍了许多医援现场的照片和藏区风景照,定时定点地问他好点没,恢复得怎么样。
不止如此——
前两天俞锐还听吴涛说,他昏迷那段时间,侯亮亮几乎每天都在骚扰吴涛跟钱浩,追问他醒没醒,还让小护士帮忙偷拍他照片发过去。
吴涛说起来都好笑,当时还跟俞锐打趣:“小猴子真不愧是俞哥你的真爱粉,就这心疼劲儿,我估计他对女朋友都没这么上心。”
想到这里,俞锐多少心有不忍。
他抬起手,拍着小猴子肩膀,轻叹一声安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侯亮亮边抽抽,边应了声“嗯”。
其实不止侯亮亮。
新闻报道满天飞,网络传播速度又快,甚至还有一段俞锐被山石撞飞的现场视频被大量网友转发。
那段视频的画面冲击力实在太大了,霍骁当时只看了一眼就头皮发麻,立刻就给八院同事挨个打电话,最后还问到了张明山那里。
毕竟八院都是熟人,俞锐什么情况,霍骁基本都知道。
但他还是不放心,思前想后,最终还是特意挤出了一点时间赶着晚班机跑回来。
阿勒泰那边的工作还没结束,霍骁现在管理医院整个麻醉科,正是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一天下来连四个小时都睡不上,周末都没法休息。
见他进屋时满脸憔悴,眼底缀的两片黑眼圈厚到几乎挂不住,俞锐忍不住皱眉:“累成这样你又何必还跑一趟?”
“不来看看,我觉都睡不好。”霍骁摇头道。
柴羽也听说了。
他现在在欧洲,天高路远,他也实在脱不开身,只能让霍骁给他打视频,说是要确认看到俞锐没事了才行。
国内晚上十点,欧洲那边还是傍晚。
柴羽在视频里穿的是燕尾服,脖子上还系着领结,露出半截身子,背景是落日洒下的金色余晖,以及余晖映照下古老而气派的欧式穹顶。
“这是在哪儿?今晚是有演出吗?”俞锐问道。
柴羽举着手机,将前置镜头切到后面,跟他说这是维也纳,晚上乐团在金/色/大厅有演出。
天气和景色都挺美的。
但旅游景点人实在太多了,周边往来游客络绎不绝,吵得柴羽说话都得捂着一只耳朵冲他俩喊。
信号也不好,画面连着卡了好几次,最后总共也没说几句话,匆匆就挂了。
阿勒泰到北城,飞机来去一趟至少八个小时。
屁股都没坐热,就跟柴羽打了通视频,霍骁拎上西服便要走,说是那边医院最近在忙三甲复审,他手头还有一堆事得加紧赶回去。
“行,到了来个电话。”航班是凌晨十二点,这都十点多了,时间的确有点赶,俞锐也没留他。
霍骁点头“嗯”了声,没迈两步,却又堪堪停在床尾。
以前还在八院的时候,他俩工作下班每天呆一块儿,闲来无事偶尔还会斗两句嘴,互相挤兑挤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