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暗夜何长(80)+番外

作者: 风月渡清酒 阅读记录

就在此时,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开进了院子,停在了直升机的对面,中间只勉强留下一条窄窄的、可供两人并肩而行的通道。惨白的车灯直直地打向伫立的众人。

接着,后排车座上径自走下一个人,身高腿长,举止间带着上位者从容不迫的气度。

江祈站的位置巧妙,恰好没有被车灯照到,因此他在那一瞬间看清楚了这个人的样子。

“舅舅!”惊喜之下,江祈情不自禁地叫出声,作势就要往那边跑。可一旁的江延却抓住了他的肩膀,把他往身后一拽。

楚煦接力似的拉住了他的手。

江祈以为他们有正事要说,就站在原地,喜滋滋地向江景弦眨眼,一时完全忘了这位长辈之前的若干举动。

江延哥之前说的不对。他想,舅舅没有先回去,他还在等我呢!

正当这时,江延的声音响起,带着平静:“父亲,您怎么来了。”

“这话应该有我来问——你们怎么来了?”江景弦的表情也很平静,“我不是让你打理公司吗?”

“我们来接小祈回家。”江延的语气有了点起伏。他直视着对面一派坦然的父亲,心里五味杂陈。

“哦?你们倒是用心。不必了,我带他回去就可以。”江景弦向前走了两步,微微抬高嗓音,话却是对着江祈说的,语气带了些威严,“小祈,过来。”

江祈下意识地要往前走,可是楚煦却无声地捏了捏他的手。江祈福至心灵,知道这是让自己等等的意思,与此同时他又有些困惑:为什么要等呢?

可他一直很信任楚煦,某种程度上甚至超过了信任舅舅,因此举棋不定间,站在原地没动。

这时,一旁神游天外的江誉开了口:“别白费功夫了。我们不可能让你把人带走。”他从直升机上直起身,把装好弹匣的冲锋枪握在手里,目视着江景弦,“你还是束手就擒吧。”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他连一声“父亲”都不愿意叫了。

“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江景弦问,神情颇有耐心,甚至称得上是循循善诱,仿佛面对最蠢笨的稚童,“你的意思是——”他环视了一下四周,连不远处站在台阶上的朗濯和洛骁都没有忽略,“你们这么多人站在这里,是来抓我的?”

“本来不是,现在是了。”江延接过话,伸手打了个响指,直升机上瞬间跳下两排全副武装的雇佣兵,齐齐举枪,正对着江景弦!

“因为您自投罗网。”他补充。

“你们啊……”实力差距如此悬殊的情况下,江景弦还有心情一笑——准确地说,那个笑容更像是一种面对孩子胡闹时的无奈,“怎么,要弑父么?”

他闭了闭眼,下定决心似的做了个手势。

江祈还拉着楚煦的手,不知道为什么舅舅和两个哥哥突然就剑拔弩张了。他下意识地觉得这时不能插嘴,所以只睁着大眼睛,用目光在几个人间逡巡了,又悄悄转头去看楚煦。

然而,他忽然发现楚煦眉心正中处出现了一个圆圆的小红点。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以为是块脏东西,举高了手就去摸。当他的手触到的一瞬间,那个红点却偏了偏,躲开他的指尖,移动到了楚煦的额头上。

“大哥,你头上有个会动的红点。”江祈小声说,清楚地看到楚煦神色一凝。

“江延,上面。”楚煦低声说。

江延没动,他已经听到了江祈的话。

江祈若有所悟,忽然抬头看向上空,那些移动光源此刻亮度减弱,映出若干个微型枪口和瞄准镜,其间射出了若干条红色射线,分别打在了每个人身上,唯独没有冲自己而来的。

江祈有些怕了。这些是真枪吗?是舅舅安排的?可舅舅总不至于要杀了自己的孩子,况且父子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他六神无主地想着,手中出了些黏腻的冷汗。

楚煦察觉到他的不安,安抚似的又握了握他的手。

江景弦敲了敲一旁的车顶,又有一个人从车里钻了出来,江祈定睛一看,竟然是那个讨厌的跟班,陈然!

陈然旁若无人地拎着他那个威力巨大的火箭筒,耳侧一闪一闪地亮着蓝光。他一脸无所谓地站在江景弦侧方身后,冲江祈做了个鬼脸。

江祈马上转开目光。

“你们两个造反,还要拉别人下水?”面对双胞胎儿子,江景弦冷冷一笑,厌恶之情溢于言表,“早知道今天,当初就不该让你们——”

“就不该让我们生出来,”江誉打断道,“就应该把我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像杀了妈妈和江祈的父母一样。”

他瞥了一眼江祈,满意地发现那张小脸在迷茫中逐渐变得毫无血色后,又充满恶意地补上一句,“对吗,父亲?”

第67章 变故

变故就在那一刻发生的。

说不清是谁先动的手,但枪声忽而大作,“嘶嘶”的气体逸出声。刹那间白雾成片,连成了一道无形的高墙——是有人投掷了烟雾弹。然而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江祈被一只手扯着快走了两步,随后就被人托举上了直升机,烟雾完全遮挡住视线前,他清清楚楚地看见江誉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晃了晃,随即就单膝跪到地上,胸口喷溅出了大量的液体,被漫天的红光映得鲜红。

江景弦对他的亲生儿子开了枪。

耳边恍惚而过的声音纷乱琐碎,身侧一左一右坐着两个陌生人。江祈抱起膝盖,在硝烟味的空气中陷入了呆滞的思考。

关于父母的最后记忆是模糊却深刻的,带着冰淇淋的香气。他隐约记得那天是个很晴朗的夏日,许久未曾出现的父亲突然回了家,兴高采烈地抱起他,又拉着形容枯槁的母亲,要一起出去玩。当时江祈已经发烧很久了,可偏偏在那天退了烧,就像命中注定。

所谓的玩,也不过是坐摇摇车而已,那是同龄孩子都玩腻了的东西,可江祈长到5岁,却是第一次体验这种一边晃动一边唱歌的新奇玩具。

他很懂事,知道家里贫穷,所以从不开口向父母索要什么,可那次却实在没有忍住,求父亲再玩一次。那天父亲的脾气好得惊人,不但重新投了币,还转身到一旁的小店中给他买了冰淇淋。

那也是他第一次吃到冰淇淋。

他不太记得母亲的长相,可却知道那天的母亲是美丽温柔的,那种温柔持续了一天,直到回到那个简陋破败的家中才骤然消失。

又是漫无尽头的争吵。

小江祈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只隐约听到“老板”、“回去”之类的字眼,似乎是父亲想要回到某个地方,因为那里有人替他还赌债,而母亲坚决不同意。

他躺在打着补丁却干净的小褥子上,感觉自己又有点冷了。他口渴,身上又没有力气,所以虚弱地叫着妈妈。但争吵中的人哪里能听到这种蚊子嗡嗡似的声音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祈昏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大片的白。他被送到了全市最好的公立医院。每个来照顾他的医生和护士都很同情地看他,他虽然懵懵懂懂的,但也逐渐接受了父母再也不会回来的事实。

上一篇:我要这铁棒有何用 下一篇:兰花螳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