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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花螳螂(38)

作者: MyJinji 阅读记录

新职务。升职。登天。当然好。

狄明不得寸进尺,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谈话的内容没有扩散,譬如到是否还上床。薛涵敬也没有再低头的意思,狄明知道这就包含着对他道歉的一起了,就算没有也当作有,上位者把“补偿”赋予了无穷的意义,因为这是他们仅有的,愿意采取的最体面的低头——在对方仰头的情况下,轻轻一颔首。

薛涵敬看他没什么危险了,就准备离开。他一夜没睡,得回去洗个澡再进檀烌宫开会。但刚转身,衣摆就被狄明抓住了,很轻,他完全可以装作没感觉到毫不费力地离开,但在感知到的瞬间,还是回过头。

“你要说,”狄明一字一句,“请问。”

薛涵敬看着他,嘴角细了下,走回床边把手搭在狄明额头,贴了贴。

“请问,”他像自言自语,面容在病房窗透过那么灿烂的阳光之外,因疲惫而柔和,“你的办公室要放什么花?”

“好吧,老板。”问非所想,答非所问。

薛涵敬走后狄明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狄江柳给不知道是谁打电话的声音。

回忆着姐姐的书信,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永远无法逃离这个局。他不是踏入了棋局,而是自己本身,或者他代替狄暄成为了这场博弈起点的设计,他就是漩涡本身的一股流。光岛正在风云变换的前夕,有什么东西要被彻底摧毁了,而接下来的主人要在废墟上修建新的檀烌宫。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缕在其中摇曳生姿的烟,但其实是被编织在这条满是咖啡渍、烟灰、烫洞、血污甚至是粪便的地毯里的一根丝线。

除非这整条毯子都被拆开。

除非庄家解散了牌局。

不是奔跑,不是车票,不是乡下,不是挂失证件和异国他乡。

他才会自由。

第28章 二十七

XXXX年 夏

小明:

我看到一本书里说:从漩涡里脱身,是比在泰然饱满的高进中乘风破浪更勇敢而艰难的事情。唯有在屈困的境地里,于一潭死水中站起来,向压抑之外奔跑,才是最大的勇气。

而当我无法自泥淖拔身时,唯望你不要回头,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会留在你的眼里。小明,我们走得太远了,到月娘无法伴行的地方,看不到脚下的悬崖,坠落时才茫然四顾,发现从来都在孤岛之上。

希望你能高高地飞起来。

到自由的地方去,如果没有炬火与灯,你还带着我的爱。

我太过疲惫,病中千言,唯望你原谅我无法同行。

永远爱你。

暄。

“清咖啡。”

“收您十二元。”

狄明接过零钱和小票,坐在咖啡厅的空桌后。上午八点钟,小店被附近的上班族填满,大多数都是附近办公楼的同事,在星期一的早晨无精打采地靠咖啡因当上吊绳,把身体拉立起来。

电视里在播放早间新闻,媒体逐渐分裂成两半,一半在维持程颖的体面放肥皂剧,一面在评论家大批斗。狄明坐下来插上耳机,他更想听音乐而不是争执。咖啡送来,还有他没点的三明治,红着脸颊的工读生在盘子下面垫着写了号码的纸条,还有一行字,请你很好吃的三明治。

狄明的外形让他很难不成为想要发生浪漫关系的对象,尤其是戴上眼镜理短头发穿上套装后,那种艳气收敛下来,反而让人更浮想联翩。他吃了三明治,还是在咖啡杯下压了张整钞。赶在正好的时间进入军备院大楼,乘电梯到九楼,只区分他和李崧的办公区以及薛涵敬的办公室。

“狄特助。”

李崧是现役军人,他对每个人的称呼都很正式,称职务,说每句话之前都要打报告似的叫人,冷冰冰的脸上看不出喜恶。

“今天的电话一概不要接。”

“都不要?好。”

狄明放下挎包,试图从他的表情里解读出什么,可李崧和他的上司一样难以解读。狄明乐得清闲,但今天的电话确实反常多,他甚至下意识要接,却被李崧一个眼神杀过来,举双手投降。他有点想念琳琪,自从两个月前他接受了薛涵敬的委任到九楼做特助,他们也就只有早上在咖啡厅或晚上在公交站见面。琳琪没问过他怎么到九楼去,狄室长变成狄特助又怎么样,在她眼里只是狄明。但她提到过小凌失踪,他的妻子还没法律上成为妻子,报警也没结果,反而查出小凌三年之内沉迷游戏厅赌博欠下高额债务,八成是被喂了。

狄明听到只是淡淡说了声哦,没什么太大反应。

薛涵敬没有和他说尸体怎么处理了,后续事务又该怎么办,事实上两个月以来他们两个除了上班那些简短的交流什么都没有。狄明做的工作就是替他应付随着选举周期开始越发频繁的电话,替薛涵敬安排出行日程,说实话如果有人想要刺杀薛涵敬,收买他就够了。

狄明反复查看备忘录,今天是平平无奇的一天,叶怀的选举团队会在桓江做第一轮演讲,还有其他候选人陆续也带着队伍在光岛各地开始拉拢选票。这一年都会如此,直到明年四月民意参考征集结束,九院及执政官各自推选候选人,开始表面风平浪静实际上用钱互相殴打的实际选举,直至公开选举,确定下一任执政官——百分之九十九,就是叶怀了。

还是没法解释为什么今天电话这么多。薛涵敬没到军备院,狄明一整天无所事事,看李崧在那里忙得热火朝天,他只能开了部电影看,不知道是盯太久还是情节太费脑子,下午就开始头痛。

“李崧,”狄明越过显示屏看他,“你有止痛药吗?”

“没有。”

狄明在出院前就让林医生再给他开之前的止痛药,但对方说已经停产了,就给他开了点其他牌子的,但狄明都觉得不好用。他头痛的问题越来越严重,严重的时候他还会摔倒,但狄明隐约觉得自己记性变好了,比如他决定下楼走走的时候还能想起刚才看的电影主角叫大侦探波洛。

他到楼下院子里,春天的阳光晒得他全身暖洋洋的。狄明坐在院子边缘的花坛上,放松身体闭上眼,风吹着他的疼痛也晃动起来,撞得太阳穴胀胀的。头痛是从他挂幡开始的,老妖精说他就是被吓坏了,在他二十出头的时候还喜欢躺在狄江柳的膝盖上被老妖精揉着缓解疼痛。狄家客厅里有块很舒服的毯子,玫瑰石斛开了,温柔馥郁的香气,金鱼缸里游动的尾,窗大开,夏天的风的味道,天蓝得像湖,浓又透。收音机里在播音乐,他闭着眼哼。想君归而不复返,何日君再来。

狄明起了困意,强打精神睁开眼,却看见一辆没牌照的车停在外面,司机和卫兵说了几句,交了证件,车上下来两个女人,应该是母女,长得很像。年纪大的那个五十来岁,盘着发髻,穿身黑色旗袍,年轻的比狄明年纪还小些,穿连衣裙,挽着女人的手臂进来。狄明的视线跟着他们走,那姑娘路过时甚至对他笑了下,有点男相,小麦色肌肤,是个透出青涩的性感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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