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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花螳螂(47)

作者: MyJinji 阅读记录

“明明,”薛涵敬感慨,“你很容易想通他们想不到的事。”

“因为他们觉得权力那么好,怎么会有人想抛弃,”狄明感觉声音都不是自己的了,有些衰老的单薄,“他们想得到,是不愿意相信。但我不知道,是你不爱我让我难受,还是你做好可以爱我的准备,但是一定要等一个未定的日子才能爱难受。”

“你知道等选举结束会发生什么吗?”薛涵敬问。

狄明摇摇头。

“会有一场屠杀,届时程析芜会想出任何借口来清除异己,而叶怀会选择支持他,在未来他们在任的几十年里,会重新分割权力,”薛涵敬道,“你觉得将军府幸免于难的可能性有多大?”

“零。”唯一解。

薛涵敬已经是第三代将军,随着程颖时代的落幕,更成熟的野心家怎么可能会将军队再放在将军府手里。哪怕薛涵敬再配合,前景也诚实地只有在执政官换届后被以各种手段处理。哪怕是程存菁上位,结果也仅会如此,这是必然的,文雅些可能是请求他辞职,而像程析芜,则会选择更直白的做法。

阴影会笼罩他要拔出的所有枯草,然后在尸体上再生出新的荒芜。

若不执我,无烦恼故。

薛涵敬不是从未犹豫。

他可以尽情犹豫计算,但要尽快做出决断,在他爱上狄明之前,在狄明爱上他之后。

狄明很想说哪怕你告诉我我也会心甘情愿地帮你,但是薛涵敬的教育让他开始思考自己的问题,会吗。薛涵敬想把他打造成关押程析芜的笼子,因为他们两个对彼此太熟悉了,熟悉到对对方的一切行为都会发展为一套完整的逻辑。但狄明不同,狄明是薛涵敬叫的最后一张牌,二十一点,再多一点就会满溢,再少一点全盘皆输。这个人只能是狄明,但如果真的提前告诉他他要直面整个光岛最危险的人,要承受痛苦折磨,他会同意吗。

他想他会的。

因为这张牌从一局开始后,就注定是他。

不是说士为知己者死吗,狄暄为程存菁而选择到吕岁炎身边去时,也有这样的感觉吗。不,狄暄是为了大义,她甘心做自由的阶梯,要狄明从她身上踩过去。而狄明是鹊桥,他要爱,他要爱,哪怕是阅后即焚的爱。

“如果,少爷,如果我说,”狄明一字一句咬得清晰,“在我们不得不分开的那一天到来之前,我只要你爱我,可以吗?”

薛涵敬没有回答,他始终沉默着,目视前方,直到车停在医院外。狄明已经做好心死的打算,却被薛涵敬扳转过来,那双总是不能说出狄明想要的答案的嘴唇吻上他,带着前所未有的,浓重的情愫。狄明为薛涵敬吻得太深太仔细而意识混沌,手指不由自主攥紧他肩头的衬衫,呼吸磕磕绊绊,薛涵敬的气息难得滚烫,视线迷离,狄明落水,坠溺,在薛涵敬的吻里心锚沉底。

“少爷,等、等下,”狄明费劲地叫停,用手去探他额头,“你在发烧。”

“别这个时候,明明。”薛涵敬没有担忧自己的空闲,反而因被打断亲吻而有些遗憾。

狄明抿住微胀的唇,轻轻嗯了声。

“其他任何时候,”薛涵敬轻轻吻了下他的面颊,“你都可以叫停。”

“如果我没有呢?”

第二个吻覆上来,狄明垂下眼睫,选择更热烈地吻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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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段性

第34章 三十三

薛涵敬的病房从特护转移到了高层的套间,他安顿好狄明后体温已经飙升到四十度,烧得耳朵都在往外胀,更别说那恼人的剧痛又从上腹拉起警笛,让他挺拔的身体稍微佝偻。但李崧已经失去了劝他休息的资格,他的谎言隐瞒越界了,大概等薛涵敬整理好事情,这个辅佐的位置就要换人来做。他默默地在门外站岗,听医生进出给狄明检查身体,说没什么大事,就是头伤得比较厉害,今晚要观察会不会出血。

狄明挨到床就泄气了,拉着薛涵敬的手昏睡过去。薛涵敬确保他睡熟才叫护士来挂水,他躺外间,衬衫外披着条有点旧的开票,处理这几天堆积的工作。

李崧看着他的将军,他记忆里将军身边从没有过其他人。他是那么孤独,在这个社会孤独是种难能可贵的美德,意味着英勇无畏和所向披靡。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惋惜将军从神坛落入红尘,还是嫉妒那双托接住将军的手,不是自己的。他主动请缨去看狄明的状况,这个人——李崧最讨厌的那类型的人,漂亮的色情的卖弄风骚的,从被子下露出两节圆润的脚踝和脚掌,让他想起他父亲,一个抱着理想来到光岛,却在骰子、妓女和酒精里郁郁而终的老军人,他不想将军也成为那样的人。至少。

他不是没想过如果狄明真的脑出血而他知情不报导致对方死亡这种可能性,但薛涵敬允许他一个人来看,就必然想到了他会有这种心思。

薛涵敬处理好冗杂的军务,天已经大亮。疼痛只会让他流点汗,尽管急性胰腺炎让大多数人死去活来,他仍能熬夜工作并在拔针后去走去洗漱。李崧给他铺好床,就听见有人敲门,是孔秘书。

“小程问薛将军和小狄先生好,”孔秘书四十出头,戴金丝边眼镜,彬彬有礼,“嘱咐我来问问小狄先生的情况,说绑匪已经被就地正法,请他不要担心。”

“好的。”

李崧没见到绑架狄明的人,薛涵敬从酒店赶来就让李崧回去了,亲自前往,连枪都没带。但小程却能及时杀死绑匪,要么休战白旗,要么是他跟踪薛涵敬。或许小程的猜测里,是薛涵敬自导自演。这群多疑的贱人。

孔秘书向屋里瞥了眼,礼貌地道别离开。薛涵敬从浴室出来,他听得清楚,但也没做表态,就睡下了。

李崧在门口站着,大概十点多听见屋里有脚步声,推开门发现狄明满脸尴尬地站在他对面,正准备钻进浴室。李崧皱皱鼻尖,上过战场的军人,总能准确无误地捕捉到微弱的血腥。他骤然紧张起来,表情想必也很可怕,狄明移开目光,表情里却只有尴尬。李崧视线下移,狄明的腿紧紧夹在一起,让他怀疑里面是不是藏了凶器。

李崧想要掏枪。

“李少校,”狄明先开口了,声音却扭捏得很,“麻烦你,帮我找条干净内裤,睡裤也……”

“你做什么了?”李崧质问。

“我那个,”狄明咬咬嘴唇,举起手里的卫生棉,“睡太死弄脏了。”

李崧从没交过女朋友,他十八岁当兵,这之前都在男多女少的学校念书,后来上战场,回来后就到薛涵敬身边。他没有母亲和姐妹,对月经也只是传统地觉得是不好的东西,但绝不会从男人屁股里流出来。

“你……”女人?李崧问不出来。

昨晚狄明被送来时是薛涵敬托一个小护士去给他买的卫生棉,小护士尽职尽责拎了一大袋回来,长的短的加厚的,各种牌子,都放在狄明床头,但李崧进进出出几次都没仔细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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