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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骨(54)

作者: 浮若脉望 阅读记录

“这……”四皇子有些忍不住了,他心下一颤,眼底满是不解。

不是说雇的杀手吗?怎么还把别人的贴身侍卫找来了?

太子自然也是大吃一惊,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指着被长矛架住跪在地上的袁摇尖声道:“你这人胆大包天,竟敢公然刺杀君上!”

“太子殿下此前不知吗?”四皇子生怕他将罪责全然拖到袁摇身上,自己反而能摘得干干净净,忙出口质问他。

太子怒目而视:“四弟这是何话,本宫自是与这鼠辈不同,你可不要再混淆视听冤枉本宫!”

众人哗然,不住地搜寻李钰的位置,见他撑着手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心下的猜疑愈加剧烈。

灼灼视线投射于身,李钰睡意全无,睁开眼之际便是众人复杂的眼神。

“宴会结束了吗?”他轻声问道,眉目间尽是疑惑。

闻言,皇帝打量的目光也多了几层复杂的意味。

在挑开面纱看见这杀手面庞之时,他的确怒不可遏。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想要杀之而后快,尽管是个不受重用的庶子。

不过他很快便冷静了下来:这李钰怕是没有这个熊心豹子胆,再者若是自己当场身亡,就算继承皇位也轮不到他。

理清思路后,他清了清嗓子,面色威严:“李钰,你这侍卫意欲行刺将朕杀了,此事你是否得知?”

这话恍若晴天霹雳,顿时在李钰脑海中炸开了,他瞪大了眼嘴角不住颤动:“儿臣绝无此意,也从未想过刺杀陛下!”

他声音里满是惶恐,头磕在地上竟是直接磕出了一片血红。

皇帝内心更为动摇了:“你——”

“父皇,儿臣可以作证,六弟他绝对是忠心耿耿的,定不会做出此等大胆之举!”太子抢先在他面前道,内心却很是不安,“定是这贼人,想着污蔑主子这才来做那刺客一事。”

袁摇仍是沉默地跪在地上,连一个眼神也没投给李钰。

明事理的人倒也能看出来,此事与六殿下应该没有干系,想来应是这侍卫胆大包天来皇宫行刺。

“你来说说,你家殿下知道吗?”皇上白眉挑动,只觉得额头青筋跳动得厉害,眼前恍惚间有些晕眩。

袁摇双手被剪住,须发从冠间滑落,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尖锐的刀刃划破腰间,霎时鲜血尽喷涌,可他还是紧闭双唇不肯透露半个字。

“……”皇上没有吭声,仍带着狐疑的目光在太子、李钰、袁摇三人之间打转。

良久,低沉的带着疲惫的声音响起。

“就算此事是这人一手策划,与六皇子无关,那此人也曾是他的贴身侍卫,将这刺客押下去,李钰关入大牢。”

身旁侍从很快便将袁摇拖了下去,一道血迹划过长阶。

而李钰则是不断磕头谢恩。

这场宴席从开头的欢声笑语,到最后的不欢而散,其间暗涌的波动也只有个人知晓。

第三十八章

◎起死回生的人◎

阴暗的大牢里, 烛火稀疏。

李钰虚靠榻沿,就着微弱的油封翻阅案卷。

残破的泥墙上沾染上潮湿的气息, 混杂着些许血腥味。夜间, 寒风从墙的缝隙渗透进来,将桌上一盏油封熄灭。

寂静的黑夜,在冷风的嘶吼中, 隐隐约约捎上了别样的声音。

银铃叮当作响, 无形中驱散了不少酸臭糜烂的气息。

两道阴影随着轻细的开锁声投下,李钰耳尖微动,手下翻书动作一顿,从书卷移开视线,率先望见的是精致小巧的锦靴。

他抬起头,与来人对上视线:“如今皇城森严,你们倒是还能闯进来。”

云笙挥了挥手扬去眼前灰尘,见眼前这人倒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 登时觉得有些好笑:“殿下被无辜押入大牢, 却是半点不见难过啊。”

“既来之则安之,况且也不是我去刺杀的陛下。”李钰轻笑着,将手中书卷翻身盖在桌上。

郁起云抱着剑从后走来,他随意扫视着大牢环境, 对李钰道:“这边的侍卫不多,陛下寝宫那边倒是围了众多禁军。”

李钰点头:“那必然会加紧戒备。”

“先离开这再说?”云笙将手上吊着的铜钥匙甩了几圈,鞋尖转了个方向。

“不必,我尚还不能离开。”李钰摆手谢绝, 又转向郁起云, “袁摇还活着吗?”

郁起云:“被押到太明宫, 由陛下亲自审问。”

云笙眉头微动, “如今陛下亲自督察,可若是他死了殿下就真的无从证明清白了。”

“云姑娘,可否劳烦你去给戚珩捎个信,他现在怕是还在我殿中等候。”

他没回答那句关于清白的疑问,反倒神态自若地带过话题。

既然李钰自己都不甚在乎,那她也无需为他多操心了。

云笙朝郁起云点头示意,两人旋即施展轻功离开大牢,地上躺着几个被打晕的牢头,云笙将钥匙塞进一人胸前,与郁起云很快分道扬镳。

这边是青灯暗色,而皇城中央仍是灯火通明。

太明宫内金碧辉煌,悬于两道的琉璃盏如金钩绣带般错落有致地摆着,陛下坐在榻上,衣摆一角长长拖曳于地。

雕梁画栋的宫殿,烛火深深印在他脸上,眼尾鼻旁布满沟壑,白发散尽,除去身上那袭黄色龙袍,看着与平常那些颓废的华发老人无异。

他深深地看着这满是珠光宝气的大殿,尽管缀饰有无数珠串金丝,但他仍是觉得空荡。

这些年来自己逐渐开始变得荒诞,疑心过重,身边人一波又一波地被猜忌被陷害,原本少年时期的将门臣子几乎全先他一步步入黄泉,但他始终冷眼旁观。

现今,年岁渐趋垂暮,也终是明白帝王将相为何不得善终。

陛下缓缓闭上眼,那些意气风发的少年们在他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过,他似乎只记得少年时的肆意张扬,不记得中年时他们曾于波谲怪异的朝堂之上斡旋。

殿堂末端只余一声重重的叹气,随着暗门敞开逐渐散去。

太明宫的暗道里,一名披头散发满身血渍的男子被拷在刑具上,尖锐的长针刺进他的指尖,已经干涸的血迹不断被新涌出来的鲜血覆盖。

见大门被推开,袁摇艰难地睁开眼,ʝƨɢ*脸上早已被溅满污渍,一身单薄的囚衣上洇出斑斑红痕,多处被荆条抽开,裸露在外的已是皮开肉绽。

里头只立着禁军头领,见陛下亲临便拱手道:“陛下,此人还是不肯透露。”

皇帝摆摆手,统领会意地退至一边。

“是谁派你来刺杀朕?”皇帝缓缓踱步至他跟前,脸色阴鸷。

袁摇扯开嘴角,一只眼早被抽得血流不止无法睁开。

“不是你家殿下吧?”

袁摇嘴边的弧度更加剧烈了,只是这一上扬又将唇边旧伤给扯裂开来:“您是说他那样的废物吗?”

皇帝脸上骤然带上愠色:“你好大的胆子!”

见龙颜大怒,统领将荆条猛然抽在袁摇身上,本就残破不堪的衣裳更加承受不住,他身子一颤,嘴角有血溢出,眼神仍是不为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