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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每天都想离皇上远点(47)

作者: 阿匪 阅读记录

挺好的,这下不醒目了。

红色太监服脱下来换了青绿色的粗布太监服,长靴也换成了布鞋,宫中规制,灰衣及以下等级太监,不可穿靴。

回到监栏院被安排的第一件事是劈柴。

麻公公则搬了条椅子坐在一旁和我唠嗑。

“谢公公真是奇人,先前私逃出宫被抓回来也没掉脑袋,这回隔了这么些日子再见,竟然都换了身红衣上御前当差去了,着实能耐。”他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能教教我怎么短短一个月内从低等太监升到御前去的吗?”

我一斧头将柴劈开两半,看了他那张又是麻子又是痦子,长得十分丰富招摇的脸一眼,问:“我若告诉你,中午能让饭房给我发饭吗?”

麻公公和气地笑:“这可不能,御前总管亲自吩咐的事,监栏院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可不能有半点差错。”

我叹口气,诚恳道:“算了,我这人大方,还是告诉你吧,御前当差呢首先得五官周正,刚才带我来的管公公,人家都五十多了,麻公公,您觉得是您看着顺眼,还是管公公看着顺眼?”

麻公公脸上和气笑容瞬时一收,伸手捋了捋他唇边痦子上的一根长毛,从鼻子里哼出气来,起身走了。

真不是刻薄,我也是为了他好,他这长相要是真升到了御前去当差,按赵煜风那神经病的行事风格,估计第一眼见着他就会想砍他的头。

我做了件好事,正对自己乐于助人的行为感到非常满意,一个小太监过来对我道:“谢二宝吗?麻公公让你去后院刷恭桶。”

我:“……”

恩将仇报,这绝对是恩将仇报。

天色渐暗,监栏院上灯了。我一个人坐在后院,刷干净的恭桶在我面前堆积成一座小山。

这都是我一个人刷的,别问我为什么不偷懒,我偷过了,但被麻公公看见,转眼告到管福那儿去。

管福那贼老太监便使了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灰衣太监过来,什么事都不用坐,只搬条板凳坐在我旁边,手里一支细长竹板,我一偷懒就在我背上抽一下。

“你累不累?无不无聊?你我年纪相仿,我们来聊会儿天吧?你身上有吃的吗?我可以给你讲迪迦奥特曼和数码宝贝的故事。”

我曾试图和他建立友好关系。

他却板着张稚气未脱的脸,“啪啪啪”在我背上连抽了六七下:“管公公交待,如有闲聊和讨要吃的,要多打。”

我便再也不想和他说话,被一个小孩打,太丢脸。

正是各宫开始上灯的时辰,我被灰衣小太监领着回含章殿,从偏门进去时,门内东一个西一个站着好些太监,假装路过,实则看我热闹。

绿衣在监栏院合群,在含章殿则又打眼了,因为含章殿是没有低等太监的,膳房里烧火的太监都穿的灰衣,地位却比监栏院里同为灰衣的管事太监要高。

我忽略他们的视线,回房收拾了一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刚坐下想休息一会儿,来人传我去御前伺候晚膳。

赵煜风在起居厅里用膳,一个人吃饭,传菜的司膳太监们排成长列,都排到了门外院子里。

我站在离饭桌最近的一根柱子边上待命,但一直到他吃完饭,也没我什么事。

我唯一的事就是饿着肚子看着饭桌上渐渐摆满了好吃的,数了数,好家伙,有三十几道菜,有的赵煜风只吃了一筷子,有的则甚至从头到尾没动过便撤了下去。

饭后又有点心果子送过来,也摆了小半张桌子,有桂花糕、蜂糖糕、栗糕、梅花饼、金丝党梅等等。

晚膳终于用完,领班太监带着值晚上班的太监们来换班了,我管他三七二十一浑水摸鱼混在下值的人里退出起居厅直奔饭房而去。

“哪儿来的小火者,怎么跑进含章殿里来的!”在饭房门口遇到一个没见过的灰衣太监,伸手便拦住我不让进去,“还不快出去,等会儿若是让管公公瞧见了,少不得挨顿打!”

“确实是在含章殿当差的,早上穿的还是红的呢。”靠门的那桌,正在吃晚饭的太监道,“你可以不让他进来,但千万别把他赶出去,否则咱们都要遭殃。”

拦住我的人打量我一遍,眼里现出复杂神色,鄙夷有之,不敢招惹有之,继而让出了路:“原来是谢公公。”

我内心稍感刺痛,有些明白了我在他们心里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我迈过门槛,沉默地走进饭房,感觉到我进来的一瞬间,原本气氛松弛的饭房发生了一些变化,说话的人不说了,吃饭的人吃的好像也不香了。

其中一张桌子,正是早上因为我挨了板子的几个侍卫,他们正端着碗站着嗦面,见我进来,直接撂碗走了,其中一个经过我时肩膀重重撞了我一下,我身上没多少力气,登时便被撞得扑倒在了地上。

我爬起来,拍拍灰,道:“我没事……”

一抬头才发现,人已经走远了,像是根本没撞到个人似的。

我走到灶边,看见今晚吃的是丝鸡面,正想领一碗,发饭的太监冲我摆摆手:“管爷吩咐了,不发你的晚饭。”

又没饭吃?我内心稍稍受到一阵冲击,原地站了一会儿,争取道:“公公,我干了一天的活……”

“谢公公,我也是按吩咐办事。”发饭的太监严肃道。

“谢公公别为难人了,咱们只是宫里普普通通的内官,学了多少规矩才能进含章殿来当差,可不像谢公公长了这么一张俊脸,听说进宫还没有半年呢,就蒙圣上眷顾上御前伺候了。”

“是啊,三天两头便能在含章殿里闹出番大动静来,也没见受过什么重罚,反而怪咱们这些奴才没看住,连带管公公一起都罚了一月俸钱。”

“罚月俸算得了什么,那几个侍卫好歹是正六品,还不是说打就打了,然而原以为跑了的人也根本没跑,几个侍卫白白挨了顿罚。”

饭房里用晚饭的太监们突然间讨论了起来,聊着聊着,越说越不好听,仿佛我本人已经不在这儿了似的。

我想辩驳两句,可是细想想,又觉得他们说的比较占理。

溜了溜了。

没有饭吃,我坐在屋里节能,但没坐一多会儿,便有太监来敲门,说管公公让我去御前上值。

我鼓了鼓气,戴好帽子,去了主殿书房。

还是磨墨的活,我不阴不阳磨着我的墨,赵煜风不紧不慢批着他的奏折,一直到奏折批完,也没有给过我一个眼神。

赵煜风要就寝了,卧房里一群太监宫女围着他伺候,洗漱完了之后,他站在床前两臂展开等人宽衣,周围的太监宫女却没一个上前去的,有活的干着手上的活,没活的袖手站在一旁。

我看着赵煜风那张熟悉的脸,心里忽然一动,上前去,先解开他的腰带,立马就有宫女过来接住解下来的腰带,我又脱他外袍,也有人来接过去,叠在木托盘里。

我便明白,这是他刻意的安排。这么近的距离,我有一点想小声和他说些什么,说些能改变我生活质量的话,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