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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阵子·龙吟(茗剑传奇四连环之一)(34)

即便是莫无,也不禁喜上眉梢,铁敖哈哈大笑:“蒜头,这回总算能痛饮三杯了!”

“三杯?”楚天河另一只手揽过铁敖肩膀:“不做个十日之饮,我绝不放你们回去!”

苏旷默默挣开楚天河的手,一个人走在欢腾的人海之外,眉宇紧锁了起来。

那十六个头颅,似乎就这么被踩碎在尘埃和记忆中,除了狂欢,并未留下一丝一毫的饮恨与遗憾。

瞥见了苏旷的郁郁,楚天河回头招呼:“苏旷,走啊,喝酒喝酒,军人要有个军人的样子!”

苏旷抬头,迎着阳光,恭恭敬敬地回答:“大人,我只是个捕快而已。”

那是塞北深秋的阳光,连温暖都是凛冽干脆的。

无论是牧人的帐篷还是北庭军的军营,无论是杳无人烟的大漠还是天鹅翩跹的湖面,阳光总是那么亘古不变地射下,刺痛了双目,直指人心。

即使……是深不可测的人心。

凤曦和的步履越来越慢,牙关甚至因为咬得太紧发出了嗑嗑的碰撞声,但脸上依旧是云淡风清地看不出悲喜来。

“五爷,就让我背你吧!”萧飒再也忍不住,忽然急冲几步,跪倒在凤曦和面前,忽然不知脑子里怎么灵光一闪,又对着龙晴说:“龙姑娘,你劝劝五爷,他这么重的伤——”

“劝他?”龙晴冷笑:“你不知道这人的脾气么?从来冷面冷血,不把旁人死活放在心上的,走得比龟爬还慢,存心要害死这一遭的人。”

凤曦和苦笑道:“晴儿,你还是这般的牙尖嘴厉——罢了——”只是,“罢了”两个字刚刚说完,他双眉便忽然一皱,目光投向远方。

西北处,黄烟成雾,正是马蹄带起的风尘。

“五爷,快走!”萧飒急忙到他身边,要背起他赶路。

凤曦和却不为所动,缓缓自腰后抽出无常刀来:“走不了啦,萧飒回山报信,众位兄弟准备迎敌。”

这一轮冲杀下来,红山带来的男儿只剩不足百人,只是听见凤曦和“迎敌”二字,还是一起齐刷刷亮出兵刃,摆开阵势。

凤曦和走到众人之前,静静而立,衣带被风拂起,又急急噼啪抽着衣襟,一时间天地一片寂静——来人竟是足有千人,以凤曦和的伤势,怕是再也冲杀不出去。

“五爷,我不走——”萧飒握剑在手,与凤曦和并肩而立,脸色极是坚决——只是那远方疾驰而来的骑士越奔越近,他几乎不敢置信,忽然大喜地叫了起来:“五爷,自己人,是蒙大哥,蒙大哥回来了!”

凤曦和手下三员干将,无论怎么排,蒙鸿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此次若非他远在朵颜山,对抗北庭军也不至于捉襟见肘,这个当口,他竟然赶回,所有人都不禁精神为之一震。

一马当先的大汉,左肩至腰,披着一条金钱豹皮,竟是完完整整剥下,手爪俱全,被阳光一罩,栩栩如生。马蹄渐近,只见他是个三十上下的大汉,又浓又粗的两道眉毛凶悍之极,几乎夺了双目的光彩,还未奔至,便已大声喊道:“是五爷么?”

蒙鸿之众,非取朵颜不得回山,这本是当年饮血之令,看见蒙鸿越驰越近,凤曦和脸上隐隐有了不悦之色,但仍是迎上一步,大声道:“蒙兄弟辛苦,凤五在此!”

只是一句话刚刚出口,蒙鸿手中一道寒光闪过,一柄斩马刀劈胸而来,几乎与此同时,身后诸人一起出手,飞刀袖剑齐出,暴雨般罩向诸人。

“五爷——”萧飒抢身飞扑而上,但一道更快的剑光直取马上的蒙鸿,白刃红衣,矫若惊鸿,龙晴已经出手。

肘腋之间,变乱已生,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虽然人人都知道,却没人有这么快的反应。

“着!”龙晴那一剑,却不是攻人,却是刺向蒙鸿胯下的战马,她去得疾,蒙鸿来得快,只是一错面的功夫,吴钩剑已经虚点两点,径直刺向战马的双眼,这两点对蒙鸿或许无用,但畜生如何抵挡?唏溜溜一声长嘶,双蹄人立而起,随即在原地一阵乱跳,显然已是盲了。

龙晴身法凌空不变,避过蒙鸿刀锋,吴钩剑带过身后一名骑士的肩头,血光一闪,那人当即落于马下,龙晴顺势掠上战马,策马狂奔而回,清叱一声:“凤曦和上马!”

凤曦和知道龙晴心意——是要带他一人逃生,但自己无论如何不能离了兄弟,竟狠下心来,只在马臀上用力一拍,叫道:“走——”

他一声喊出,只觉得腰间穴道一紧,身后的萧飒一记小擒拿,已扣住他身子,用力向上一托,龙晴伸手提上,带着凤曦和向南狂奔。

龙晴适才若是直接毙了那马,以蒙鸿的武艺,必是当即换马再追,但是刺瞎了那马的双眼,一时竟将马队先头的锋芒阻了一阻,战马乱跳乱踢,已经和后面的人马撞上,千人的大队里,搅起一个小小波乱。萧飒亦是身经百战,如何不明白机会难得,带着手下男儿,冲上去砍杀起来。

蒙鸿反手杀马,而萧飒众已经杀入军中,身后百人一字排开,死志已明——要以血肉之躯,抵挡那铁骑的纵横。

“杀——”蒙鸿吼道。

萧飒砍杀的满眼满脸都是鲜血,几乎睁不开眼来,一手持剑,一手抢过马刀,上砍人,下劈马,那马队冲势何其之急?第一人倒下,后面当即围上,无数寒光齐齐斩落,旁人一眼看去,竟不知谁人受伤,谁人身亡。

“蒙鸿,你为什么——”萧飒眼已经红了,向着冷冷观战的蒙鸿跃了过去,但半空之中,三四柄兵刃一起射来,他挡下兵刃,身子却又落入乱军中,离蒙鸿不过一步之遥。

“萧飒”,蒙鸿叫道:“凤曦和的性命断然留不住了,你我兄弟一场——”

一颗人头顺着刀锋向他飞来,萧飒无暇还口,只手起刀落,用蒙鸿部下的人头做了暗器。

只是右手刚刚挥出,身边的马蹄已经当头踩落,萧飒全力闪躲不及,马蹄擦着肩膀过去,一阵剧痛间,右手已经断了,他一个踉跄,两柄钢刀已交错架在颈上。

他回头一望,见龙晴纵马已经奔出数百丈外,凤曦和犹自回头,看不清人形,却知道他还在张望战阵的一切。

蒙鸿冷冷道:“萧飒,塞北我要定了,我再问你一次,跟我不跟?”

厮杀声已经渐渐平息,萧飒虽然没有回头,却也知道,带来的下属,已经战死沙场,他呸地一口吐出,唾液里已满是鲜血,“背信弃义的小人,也配问我!”

蒙鸿哼了一声,右手一挥,做了一个虚批的手势,萧飒身后二人会意,钢刀劈下。

正在那钢刀离颈的瞬间,萧飒已经全力向前扑去,随着刀锋斩落,他的身子也已经扑到了蒙鸿的马下,仅存的左手全力向上一刺,剑芒隐没在马腹之中,随即整条手臂都没入马腹,一柄斩马刀刺过血肉,刺穿马鞍,蒙鸿急忙闪躲,硬生生向右边倒去,刀尖却还是穿过大腿——蒙鸿一倒,刀锋顺着血肉划过,左腿半条肌肉,被生生割了下来。

马尸扑倒在尘埃,萧飒的身子也随着马尸倒下,一颗头颅轱辘辘地滚了出来。

刚才那一刀砍下之前,萧飒已经算好了距离和出手,借着那手起刀落的瞬间,要和蒙鸿同归于尽,而这致命的一击,竟是在头颅斩落之后才刺了出来。

蒙鸿随是身经百战,还是被萧飒的打法惊得说不出话来——三尺开外,萧飒的面庞清秀俊美,只有一双眼血红地圆睁着,似乎还在死死盯着他。

“哐啷”一响,适才举刀劈落的一人手软得把持不住刀柄,身子也颤抖了起来。

“怎……怎么办……”身边群匪有人低声问了起来。

“有什么怎么办?”蒙鸿撕下块衣襟,将削开的大块皮肉一圈圈用力绑起,骂道:“他娘的一点出息也没有,追,给我追,慕提督有言在先,杀不了凤曦和咱们一个都活不成,杀了凤曦和,这片地方就跟了老子姓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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