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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妖怪一样自由(59)

鲁圭远远扫了一眼:“典狱长,这个人不是死囚?”

典狱长皮笑肉不笑:“鲁将军,悬赏都市有自己的规矩,不该问的,您也别问了。”

林舜不依不饶地叫着:“混帐东西,你和那些魔怪有什么分别!”

丁尧尧急了,以前看电视看到这种愣头青还觉得是夸张,没想到还真能看见活的,这样乱喊乱骂,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她跳了起来,尖声大叫:“林舜,你有脑子没有?闭嘴呀!”

典狱长怔住了,他没有想到这个喝了白日梦酒的女孩会恢复得这么快,神完气足地就跳出来。

鲁圭更是怔住了,他反复咀嚼那两个字:“林……舜?”

他慢慢走过去,林舜昂着脖子硬挺:“有种的你就灭口吧,只要我活着,一定会面见陛下,陈述你的丑行。”

鲁圭从惊讶转而哂笑,接着是典狱长,接着是狱卒,最后连满场的囚犯们都带着发自内心的嘲讽大笑起来,那笑声响亮而尖刻、像在笑这个不知自己是谁的小子,更像是在笑某一个自己……

林舜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了,他看着那些因为过度夸张而扭曲的面孔,某些牢不可破的东西在动摇:“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第10节 旗鼓相当的勇气

“发生了什么?”林舜伸手想要摸摸额头,手却重得抬不起来。

他依稀记得,他在那群“战俘”面前慷慨陈词,然后被身后的狱卒一棒子打晕。是了,回忆渐渐清醒,那些嘲笑又一次钻进脑海,笑得他怒火中烧。

“林舜,你醒啦?”丁尧尧坐在他床边。这是一间依山而建的房子,按照四壁的潮湿来看,很有可能是在山腹之中。没有光源,也没有灯火,只有墙壁石缝里长着一簇一簇的“夜未明”,那是盛阳山上的特产,细如蛛丝,汲取火山的光芒而生,到了光尽,就自然而然地再也看不到。

林舜张开眼,看着夜未明:“你看我像不像夜未明?烧完了就什么都没了——没了也好,偏偏还真以为自己是个能发光的东西。”

他很少有沮丧颓废的时候,所以这一伤感起来,脸上表情蛮搞笑的。

“是是是,你是夜未明……”丁尧尧笨手笨脚地帮他擦脖子上颈环留下的伤口,一不留神用劲大了,忙问,“疼吧?”

“疼死也好。”林舜继续颓废,“你说这像不像我一生的写照?活蹦乱跳的,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结果被人勒住脖子,一动也动不了。”

“好好好,象,特别象。”

丁尧尧转身去给他倒点水喝。就听林舜还在后面嘟哝:“啊,这屋子也像我,像我……粗糙,黑暗,看不见出路,不知道自己是谁……真像我。”

“喂!人家抑郁的时候都是不说话的,你郁闷的时候……怎么想象力这么丰富呢?”丁尧尧从小没伺候过人,向来是只许自己话痨不让他人联想的。她没耐心了,把杯子往前一递,“喝点水吧……他们说白日梦酒是有后遗症的,会有一种‘幻灭’的‘虚无感’,不知道你这个算不算。”

“这水更像我了。它——”林舜也不接杯子,盯着杯中清水走神。

丁尧尧忍不住了,一杯水泼在他脸上:“象,真像!给你的时候是好好一杯水,出去的时候就成嘘嘘了。喂我说你有完没完啊,昨天你还在哇啦哇啦地教育我呢!”她揉揉林舜的额头,“好了,想点开心的,实在不行,我借你肩膀哭一下?”

林舜还真不客气,说哭就哭,开始还是抽泣,慢慢就有声有色起来,边哭边数落……丁尧尧又窘又郁闷,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男生的脑袋搁在肩膀上有那么重——老得硬撑着才不会两个人都倒下。林舜的眼泪浸过衣服,顺着肩膀往胳肢窝里流,弄得丁尧尧直痒痒,她一手扶着林舜,一手想扯一把衣服,林舜大概是误会了,抱着她开始狂哭。

“我爸爸不知道怎么样了……妈妈不知道在哪里……白琳郭华她们都好久不见……杨问不理我……我跑到这个鬼地方——还要跟你这个白痴在一起——”丁尧尧也干脆扯着嗓子大哭起来,两个孩子抱头痛哭,争相抒发内心郁闷,只哭得精疲力竭头晕脑涨,才双双倒在小床上昏睡过去。

直到他们睡熟了,鲁圭才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夜未明的黯淡光芒下,少男少女的面孔细腻如白瓷,他们的泪痕还在,鼻翼还红红的,嘴角上却带了安静的微笑。尤其是那个女孩子,她带着孩童的天真甜美,又微微透出一丝少女令人心悸的青春。只是鼻尖上一点清鼻涕随着呼吸微颤,鲁圭的手不受指引似的伸出,等他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把那点鼻涕揩去了。

奇怪!鲁圭有点诧异,他回身施了一个催眠的法术在两个孩子身上,准备让他们多睡一会儿。

但他刚转过身,丁尧尧已经醒过来:“鲁将军?我应该叫你鲁叔叔吗?”

她的声音软软的,轻轻的——法术对她没有任何作用。

一个林舜不可怕,一个丁尧尧也不可怕,但是优秀的战士和优秀的牧师组队,这就有点可怕了。

鲁圭坐下:“小姑娘,你是和殿下一起到的?”

“嗯,我跟他来的。”丁尧尧担心地看了看林舜,“鲁叔叔,林舜醒了之后怎么办呢?他会恨死你的,他一定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你呢?你不恨我?”

“我不知道,刚开始的时候有点儿……可我每次哭完就谁都不恨了。”丁尧尧无奈地耸耸肩膀,“再说了,我爸爸说过,林叔叔刚直不阿,嫉恶如仇,毕竟是托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福;鲁叔叔才是王上的秋风孤臣呢。”

这几句话说的鲁圭大惊失色:“你是谁的女儿?”

“我父亲是丁建书,母亲是周小云,你叫我尧尧就好了。”丁尧尧骄傲地自报家门。

“难怪呀难怪——听说建书是一隐再隐,娇妻爱女好不逍遥,没想到这妖界大事,他还关心得很。”鲁圭既有被称赞的得意,也多少有点不满,丁建书当时的一走了之,直接震动了整个梦之都,闲言碎语一天都没有少过。

“不是的鲁叔叔,我爸爸出事了!”丁尧尧删繁就简,稍微添油加醋,把父母忍辱负重的丰功伟绩平淡而丝毫不漏地叙说一遍。

鲁圭越听越惊诧:“梦城发生这么大事,怒辉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他越想越生气,站起来走了几步,“梦城奏报堆了半个屋子,王上根本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林怒辉他不知道圣城是什么状况?刚愎自用!父子俩一样的刚愎自用!他在梦城布防有个屁用?难道宁也雄会有志于一个人类城市?他要的就是圣城!”

丁尧尧沉默了,其实父亲的话还有后半句的——只可惜,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宁也雄已经朗日的壳里蜕出来了,他们倒还死死背着空壳不放。

“尧尧,这样吧,先让殿下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回圣城,路上我仔细向他解释。”鲁圭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对了,你们来悬赏都市,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丁尧尧的心砰砰狂跳,她不假思索地信口雌黄:“当然有啦,林舜是王子哎,怎么会没事乱跑,林叔叔和林婶婶都是知道的,他们好像还商量了点什么,不过那个我就不清楚了。”

“这样啊……好,你们先休息,嗯?”鲁圭亲切地捏捏丁尧尧脸蛋,转身出门,轻轻带上房门。

不对不对不对!如果自己闯了祸,人家误会了生气了,自己肯定会着急解释的。鲁叔叔为什么不和林舜解释?她拉开门就往外冲,“鲁叔叔——还有一件事——”

“站住。”两名守卫的亲随一左一右地拦在她面前。

果然不出所料,门口是有守卫的。

鲁圭回头,摆摆手,守卫退下,他弯腰,和颜悦色地问:“尧尧,还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