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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活(40)

作者: 席云诀 阅读记录

村长的儿子瘫痪,那么谁曾将纪云镯的母亲绑在这里再明显不过。

……

眼角一热,禁不住他不加节制的损耗,渗出两行鲜血,从眼尾拖拽下去如同血泪。

杜若水睁开眼,抬手轻拭过,不过缓了一刻又闭上眼重回纪家,至少还需要把纸人召回来。

一与纸人那头重新连接上,却发现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女人,一个朴素而清秀的农家少女,她将纸人捏在手里,怔怔看着,表情疑惑中带着不可置疑,启唇低喃道:“杜若水?”

杜若水心头一凛。

**********

他让纸人指引,那少女果真跟了过来,杜若水不会让其他人尤其纪云镯轻易见人,嘱咐文曼妮盯好纪云镯,独自前往与其会面。

少女一路而来不见犹豫,临了到近前看到杜若水的身影却踌躇了,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才走过来,怯生生出言试探:“你是……杜若水。”

杜若水摊开手,由地上的纸人跳入手心收进怀里,抬头看她,“你认得这纸人,不认得我?”

“这……”

“云镯给你看过他的盒子?”

“云镯……”少女听到这个名字表情恍惚,轻声应道,“嗯。”

“村长买回纪家那个人,是你?”

“是。”

“他买你做什么?”

女子支吾道:“这……”

“他想要你嫁给云镯。”杜若水肯定道。

纪云镯信里提起此节时他隐隐有所猜测,这下看到本人,发现她容貌不差,年岁与纪云镯相仿,更加笃定这一点。

“不、不是的!”没想到少女反应很激烈,霍然抬头直视他,“云镯哥哥不愿意,他从没那么想过,我也……”

“他肯把我当妹妹,我当然愿意把他当哥哥。”

“那个人什么打算,我们都是后来才知道……”

“他想的念的只有你!所以才……”说到这儿戛然而止,她慌乱移开视线。

“你是不是知道……”杜若水皱起眉审视她,“发生了什么?”

“这几年纪家只有你、他还有纪若愚。”

“告诉我,他怎么死的。”

少女将头大幅度扭开,仿佛以此便能逃避他,一只手在身侧捏紧了衣摆,指节绷得发白。

良久,她开口没来由说了一句:“你能帮我吗?”

“什么意思?”

“云镯哥哥说你很厉害、很强……”

“帮我,离开这个地方。”

杜若水冷笑一声,“为什么?”

或许是在问原因,或许是在问他为什么要帮她。

她只肯解释一个,“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你帮我,那之后我都告诉你。”

杜若水目光沉沉凝视着她,无端盯得她一阵胆寒。

“他给你看了他的宝贝盒子。”

“你还说,他让你认他做哥哥。”

“我想,他一定对你说过很多话,待你很亲近,他太寂寞了。”

“何况,他本来也是那么一个人。”

“他一定很愿意对你好。”

“现在,你拿他威胁我?”

少女分明心虚,目光躲闪,神色间隐有挣扎,反倒强撑着提高了声量:“我也要想办法活下去啊!”

“你帮帮我,就帮我这一次,我求你……”

杜若水无动于衷,手摸到腰后的匕首只待拔出,这时边上的草木陡然被掀动,有人从里面穿出来。

他回头看过去,却听身后少女一声尖叫,“啊!”

杜若水看清来人是纪云镯和文曼妮,立即转头去看那少女,只见她整个人瘫软在地上面色惨白,望着纪云镯惊惧不已。

“怎么可能?云镯哥哥明明……明明……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不会的……是我亲眼看到……”

纪云镯飞快地一头冲到杜若水面前,脑袋砸在他胸前,整个人挨在他身上若有若无地蹭动,小动物似的。

文曼妮气喘吁吁追上来,“这、这可不能怪我,他根本不听我的!到处乱跑。我看啊,八成是见不到你不舒服。”

“你们男人谈恋爱也这么腻歪的?”

杜若水安抚地揉揉纪云镯头发,握住他手腕,拉着人朝少女不断逼近。

“你看,如今他就在你面前。”

“你还不愿意告诉我吗?”

少女忙不迭道:“我说,我说!”

**********

原来她是四年前被纪若愚从人伢子的黑市上买回来,起初纪若愚什么也没说,只让她在纪家好好呆着,好好伺候纪云镯。他不肯让纪云镯出门,买她回来是为了给他解闷——一开始二人都相信了这样的缘由。直到两年前,纪若愚分别找她和纪云镯打探口风,得知二人兄妹相称并当真只有纯粹的亲情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一天夜里却拿出两坛酒非让两个小辈陪他一起喝,桌上屡屡劝酒,纪云镯不肯多饮,早早装了醉,纪若愚让她帮忙把纪云镯扶回房间,转头自己第一时间撤出去,把房门给锁上了。

纪云镯的酒里添了点料,以催化纪若愚的计划顺利达成。只是纪云镯装醉,喝得少,再加上竭力忍耐,那晚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也不可能发生。

此事之后,爷孙俩大吵了一架,关系更加僵化,纪云镯几乎不再主动开口跟纪若愚说话。纪若愚虽然恼恨,但似乎还有些顾忌他的态度,倒也消停了一段时间。

两年里纪若愚三不五时就要拿二人的婚事(他认定的)折腾一番,尤其是每回去村里其他人家吃喜酒后。那一次也是他去吃亲戚的喜酒,成亲的那位还是纪云镯晚辈,一位只比他小三四岁的侄儿,筵席上多半有人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两个人一起回来时气氛很古怪,纪若愚脸色铁青,见纪云镯头也不回没事人似的往屋里走,他怒极攻心,举起手杖往纪云镯背上猛打了一下,纪云镯冷不防扑倒在地。

“生你有什么用?还不如那些畜生!”

第二天一早起来,纪云镯没出来吃饭,屋里也没人。纪若愚慌了,两个人把院子里里外外找遍了,还跑出去找了几个时辰,回头发现后院的墙角搭了把梯子,纪云镯就躲在屋顶上发呆,对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

纪若愚大发雷霆,一边怒骂纪云镯是不是活够了想死,想死就尽快从上头跳下来,落个干净!一边颤巍巍扶着那把梯子要爬上去,不过爬上去不是为了拉纪云镯下来,而是要面对面训斥他。

她把纪若愚扶上去就下来了,没有留在屋顶上。

“当时的场面……很吓人,”她失神地嗫嚅,“往常那人气得狠了,也会像对仇人一样看待云镯哥哥……”

“可那天云镯哥哥站在上面回头看他,竟也像看到了一个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

“我躲进屋里,听见他们在上面吵了起来,吵得很厉害,声音很大,两个人都很激动。云镯哥哥过去不会这样,他是……真受不了了。”

“他们吵了什么?”杜若水问。

“我……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