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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琦澜(26)

作者: 一把锈 阅读记录

他求程九:“不要把我关这里,求你,求你不要……”

程九不为所动,笼布罩下,周琦澜再一次遁入黑暗,“程九!程九!放我出去,我会听话,求你不要把我关在这里……程九!程九!”

周琦澜再一次回到这里。这里带给周琦澜的不单只是目不能视的黑暗,还有对失去时间概念和对信念的摧毁。一开始也许你会觉得这里黑,安静,没有声音也没有光,两天后你会感知不到时间流逝,你会逐渐变得嗜睡,从这时候起你的脑子会逐渐变得混沌,你会开始害怕这种安静,试图记下天数,但没有可参照的东西或用来计算时间的规律,在无尽黑暗中,你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暗夜似乎永远望不到边。

到最后,你会以为这是一场梦,怎么都醒不过来,你企图自杀,想结束这场梦,可你做不到,没有利器没有绳索,你连死都做不到。

你试图跟自己说话来打破这种沉默,可你逐渐变得木讷,脑子仿佛生了锈,什么都想不起来,忘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你会觉得特别累,又开始犯困,你不知何时睡着又何时醒来,更不知睡了多久。

你成了瞎子成了聋子也成了哑巴,你看不见听不见也说不了话,这种安静会逼疯你,你会渴望光,渴望声音,渴望有人来,随便是谁都好,哪怕一只蚊子也好,让你知道你自己还活着。

你胡乱猜测,可能已经过去十天了,但其实才五天。让你恐惧的不是时间悄无声息地流走,而是你混混噩噩,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你开始留意耳边的声音,可你什么都听不见,你开始怀疑你身处的地方,有人记得你吗?他们是不是忘了你?

太安静了,太安静了。

你受不了这种静,你虚弱地喊:“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你,你太饿了,你没有吃东西,起先只是胃里咕噜噜地响,三个小时后胃开始作痛,半天过去,你痛得蜷成一团,一天后你饿得头晕眼花,饿得太久再后来胃痛得麻木,就感觉不到痛了,你饿得没力气,连坐起来都难。你太渴了,几天没喝水,哑得嗓子说不出话,你没有力气喊,你躺在那里,知道自己要死了,为了减少消耗,你整日的昏睡。

你开始出现幻视幻听,小男生甜糯的声音在你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惨死的样子出现在你面前,他魂魄找你索命。

你怕极了你躲不掉,如一张拉满弓的弦,神经绷到极致,一遍遍哭着说对不起。

第一次,第两次,第三次……你第三次被关在这里,比以往关的时间都要久,每一次被关,带给你的恐惧就一次比一次深,你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的原因,你开始反思自己的错,是不是因为不听话。你会想,如果你早知道,如果听话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被关在这里。

房间里开了暖气,但笼子底下是铁罩的,金属冰冷,你太久没有吃东西,因为体能消耗你开始觉得冷,很冷很冷,你受过伤的左手开始犯疼,寒气直蹿骨缝,你疼得睡不着,疼得嘶哑地喊,可你喊不出来,你声音哑了,你好痛,你连自杀都做不到,只能清醒地感知千万只咬虫啃噬你骨头的疼。

你还发着烧,浑身软绵无力,你拿手去撞铁栏,却不能抵消分毫的痛,你痛得大哭,你求饶,你说你会听话的。

你真的好怕,你对这里空洞黑暗的一切心生惧意,你不想被关在这里,你想出去,你说你会听话。

可还是没有人来放你出去。

你痛得睡过去,又在疼痛中醒来,脚边不知何时多了一碗米汤,你三天没有吃东西,你没有力气,左手疼得拿不住碗,人有求生本能,你趴在那里将那碗凉透的米汤喝了个干净。你没有吃饱,你想再要一碗,可是没有了,你舔了舔碗沿,什么都不剩。

这时候你会开始期待那个给你送米汤的人,你每天都在等,从脚步声中辨别今天来的是不是你要等的那个人。

“周琦澜。”

他叫了你的名字,说明有米汤喝了,你甚至忘记了他就是将你关进笼子的人,你错将他当成来救你出去的人。

你能看见的只有黑,太黑了,黑到没有一点儿声响,所以你期待这声响,至少让你知道原来你还活着,还有人知道你的存在。

一个人饿久了,当食物摆在他面前时,他会对食物产生极大的渴望,好比于节食,节食久了,便会容易暴饮暴食,这是人对于求生的本能,身体机能对于活下去的渴望。

当某种刺激反复作用后,不经思考便会引起特定的条件反射,你会期待他叫你的名字。

“周琦澜。”如同驯狗,每次送食前摇响手中的铃。

当一个人失去尊严,活得不如一条狗的时候,他才会听话,摇尾乞怜地爬到脚边,将碗里的食物吃得一干二净。

程九这一次关了他整整二十天。

放他出来的那天,周琦澜彻底崩溃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程九蹲下身,眼神睥睨如同审视一只驯养的合格家犬,病态癫狂道:“其实有时候我会想,也许你疯了也挺好,只有这样你才不会想着周乐湛,你就不会跑,只能乖乖地待在我身边,哪儿也去不了。凡是认识你碰过你的人,都该杀,但我杀不尽,所以我只能囚禁你,彻底成为我一个人的所有物。”

“周琦澜,我不会放你走的。”

“哪怕得一疯子,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第25章

这之后,也许程九达到了他的目的。他将周琦澜囚禁,终日锁于床上,就像妓院等待临幸的倌儿,毫无尊严可言。周琦澜变得十分怕人,成天躲在房里,沉默寡言的一个人待着,也不出门。

哑奴的伤好了,又被派来照顾他。周琦澜畏缩地蜷在角落,不敢看他更不敢与他搭话。

他不知道下一个是谁,谁又会因他而死,他终日活在恐惧当中,神经紧绷,整宿整宿地失眠。有时夜里睡着了,又会猛然惊醒,捂着手臂喊疼。程九打开柜灯,查看周琦澜胳膊,手臂没有受伤,不知道他这几日为什么总喊疼。

程九没看出哪里异样,但周琦澜一直压着那只手臂,疼得受不住,弓腰缩背地弯成一团,眼泪簌簌地掉,“疼疼——”

程九不敢冒然去拉扯他,问:“手怎么了?”

“手疼,”痛得周琦澜胡乱呓语,“疼,我好疼。”

程九检查他一直喊疼的左手,“哪里疼?我看看。”

周琦澜怕程九,可他更怕那间黑色铁笼,那笼子带给他的恐惧时刻折磨着他,尊严被人践踏脚底,活得不如一条狗。他想躲,他怕程九再次将他关进笼子,他不敢忤逆程九,他躺在程九怀里颤栗发抖,却逃不掉。

程九前后转了转他的手腕,并无大碍,于是问:“做噩梦了?”

周琦澜不是胳膊疼是骨头疼,前段时间骨折的手臂才刚养好,那铁笼子冷,寒气入侵,每逢阴雨天就开始做痛,可面对这样一尊罗刹他不敢再喊疼,只是怯怯应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