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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琦澜(29)

作者: 一把锈 阅读记录

哑奴明显地愣了愣。

周琦澜再一次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他别无选择,他只能选周乐湛。

周琦澜之前闲来无事和邓叔学过开车,但他没有驾照,开车技术更不值一提。周琦澜系好副驾安全带,打着双闪,猛踩油门一脚撞开大门。别墅外围好些个保镖值守,周琦澜没有停下,横冲直撞地跑出去。

这片山林别墅本就人烟稀少,加之夜深更是没有多少人。光脚不怕穿鞋的,周琦澜一路开,速度之快堪比飙车,所幸路上无人,他一路开到郊外四岔路口的公交站,再往前就是闹市了。周琦澜把车扔在闹市口的路控盲区,又把现金和金表放在表盘的显眼处。

他打开副驾的门,托着周乐湛下车,又往来时的山林里走。

他带周乐湛躲在山林里,地处高势朝四岔口看。不多时,一个醉醺醺的酒鬼扶着电线杆解手,晃晃悠悠地走到车门前,贼眉鼠眼地朝四周观察了一阵,见四下无人,贼心便大了起来,那车钥匙又插在锁盘上,于是打了歪主意,直接锁门将车开走。

周琦澜算了算时间,没着急出去。一直等到天光微曦,约莫四五点的样子,周乐湛已经醒了,周琦澜去找车,保险起见他没敢招出租车,而是找了一辆黑车。

每过四个路口,他便会再换一辆车,他总共换乘了七趟黑车,饶了大半圈,回到了以前他和周乐湛住过的三不管的地带。

这一片周琦澜闭眼都能走出去,哪一家做一楼一凤,哪一家是酒鬼,哪一家的小孩和他一般大,他从小长在这里,对这里每一条街巷都能倒背如流。

周琦澜找了一间最便宜的廉价出租屋。除了一张床,一套桌椅外,再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周乐湛发作有一会儿了,周琦澜不知道他吗啡打了多久,瘾有多深,凌晨四点的时候已经发作过一次,在外面周琦澜怕多生事端,不得已只能给他打了一针。

吸毒分多种,静脉注射阿片类毒品的危害最大。周乐湛后背开始冒冷汗,畏寒似的发抖,血压升高心率加快,出现第一次的戒断反应。

周琦澜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完全无经验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抱紧周乐湛,试图让他缓和一些,“忍一忍,忍一忍就好。”

戒毒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忍一忍就好,不知道是安慰周乐湛还是安慰自己。

周乐湛牙齿打颤,“针呢?”

周琦澜说:“没有了。”

吸毒会产生精神兴奋性增高,全身震颤,上下牙磕碰发出“咯哒咯哒”异常刺耳的磨音,身上犹如千万只蚂蚁啃噬,“你有,快给我。”

周琦澜脱了外套搭在他身上:“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

额头冷汗流进了眼睛里,周乐湛抓着他手,愠怒道:“给我!”

周琦澜安抚他:“哥,我们……”

周乐湛突然一把抓起周琦澜的头发朝窗户上撞去。窗户是老式玻璃,脆且尖锐,“咣”一声玻璃应声而碎,顷刻间周琦澜从耳后延至脖子划了一道极长的口子,顿时血流如注。

吸毒的人一旦失去毒品,发作时丧心病狂且力气之大,周琦澜不给,周乐湛不管不顾地抓着他脑袋朝玻璃上撞,怒吼道:“给我!给我!我叫你给我!”

第29章

周琦澜被周乐湛狠狠拖拽摔倒在地,眼前一片眩晕,缓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坐起来。

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周乐湛刚才跑出去了。

周琦澜出现短暂的视物不清,看东西像蒙了层黑色的雾,他揉了揉昏涨的脑袋,扶墙站起身,待视线适应后,周琦澜脚步虚浮地出门去找周乐湛。

这一带有很多瘾君子,周乐湛从一流浪汉那里抢了毒品,他刚吸食过,神情餍足双眼迷离地靠在墙角,脚边遗落用过的锡纸粉末。

周琦澜把他领回家。

周乐湛毒瘾暂时得到了缓解,他看到周琦澜脖子上的伤,万分悔恨,“疼吗?”

周琦澜躲了一下,没让他碰伤口,“不疼。”

周乐湛痛苦道:“对不起,小琦,对不起……”

这大概是吸毒的人共有的特性,他们的行为特点是围绕毒品转,甚至因吸毒丧失人性。清醒时后悔当初做出的偏激行为,发作时六亲不认,为了得到毒品什么都做得出来。

毒瘾发作时,他身不由已伤了周琦澜,他知道控制不住那时候的自己。周琦澜还没有摸清他发作的时间和规律,趁下次发作前,中间几个小时难得的清醒,两人一起先后加固了门窗,从别处找了几根长绳,将周乐湛双手双脚捆做一处,分别打上死结。

周琦澜耳后的伤一路划过脖颈至锁骨的位置,白衣服领口散落零星血渍,就像开在冬日冷冽寒风中的梅花。这附近买不到什么药,只能买到一些碘伏,周琦澜随意擦干耳边的血,并不太在意。他揭开周乐湛身上的衣服,拿了两根棉签,蘸湿碘伏,手法轻柔地帮他涂抹伤口。

周乐湛手臂密密麻麻的针眼,吸毒的人伤口溃烂,很长时间都不好。之前枪伤缝合的伤口生了疮,一直未见痊愈;他被吊地下室时,程九抽打的鞭伤已经半月有余,反复流血生脓,也始终不好。皮肉溃破,一旦吗啡的镇痛药效失效后,浑身便会疼痛难忍,犹如将他架于绞刑架上,受千刀凌迟。

周琦澜低垂着脑袋,眼皮半阖,十分细致耐心,怕弄疼周乐湛,蘸湿碘伏的棉签一点点地帮他清洗伤口。

日暮西下,到了傍晚,周乐湛再次有毒瘾发作的迹象,周琦澜试图找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这里买不到别的药,等我明天去镇上看看。”

伤口腐肉不宜长时间放置不管,不利于愈合。不过毒难戒,伤口永远都不会好。

周乐湛发抖抽搐,但人还是清醒的,轻声回应道:“嗯。”

周琦澜一边清洗伤口一边与周乐湛搭话,“有什么想吃的吗?不知道镇上有没有,不过你可以想想看,明天去的时候一起带回来。”

上方没有人回答,周琦澜抬头看了周乐湛一眼,“哥?”

阿片类药物的成瘾性比周琦澜知道的要严重得多。周乐湛开始大量出汗,逐渐心率加快,惊恐不安地全身震颤。周琦澜和他说话,他意识模糊,没有即刻应答。

许久后,周乐湛呼吸急促,喑哑低沉道:“……小琦。”

周琦澜擦拭伤口的动作顿了顿,“嗯?”

“这个,这个绳子,”周乐湛明显在忍,强装镇定道,“这个绳子捆得有点紧,哥很,很难受,你帮我解开好吗?”

周琦澜拿走棉签,沉默片刻后,缓声道:“你现在什么感觉?”

周乐湛明显怒了,但手脚被捆,显然不能做什么,他喘着粗气呼吸沉重道:“还好,还好……你先帮我解开,哥不做什么,就是绑得太紧了,伤口疼。”

周琦澜不为所动,“不行。”

周乐湛出现吸毒中期的一些反应,瞳孔散大,不自觉地流泪,“哥,哥身上疼,真的疼,给哥一只吗啡好吗?一只,一只就可以了。我知道……我知道你也没有多少,打完这一只哥就戒,一定戒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