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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琦澜(46)

作者: 一把锈 阅读记录

周乐湛每次来,路过茶馆都会下来点一壶茶水外加一碟点心,吃完了躺车上睡半宿,等天亮再前往新城监狱。

周乐湛这日又来了,钟既早已在此恭候多时。

茶馆人不多,正值深夜,除去老板,偌大的茶馆里只有他们两位客人。

周乐湛刚落座,老板便托着茶盘上来。周乐湛看他忙活,以为送错了:“不是我的,我刚到,还没点。”

老板泡好茶水,为他斟了杯茶,顺着楼上的人道:“没有错,是那位先生为您点的。”

周乐湛抬头望向二楼,钟既朝他举杯示意。周乐湛收回视线,钟既下到二楼落座,端起桌上的紫砂茶壶,也给自己续了一杯。

钟既轻轻吹了吹茶水,抿了一口,点评道:“茶不错,不尝尝吗?”

周乐湛抬眸看向来人:“钟既。”

钟既放下茶杯,莞尔道:“看来你还记得我。”

他们曾有过几次交手,钟开静道上不方便沾染的事都是由钟既出面。周乐湛知道钟既此行可不是来找他叙旧的,再者,他和钟既没有旧情可叙,“钟开静找我干什么?又或者是,换一个说法,她要你来干什么?”

钟既对视道:“她要我来,还能干什么。”

周乐湛说:“你要杀我。”

钟既就笑了,“是啊,但我不想杀你。”

“为什么?”

“想杀你的是钟开静。”

“有什么区别。”周乐湛揭他痛处,“你不是她养的‘清道夫’吗?”

“杀了你多没意思,”钟既也不恼,“想当年绑架了你弟弟,后来你救出他,我中了一枪,你拿钟定威胁钟开静,看她吃瘪的样子,高兴还来不及,杀你做什么?这不正是顺了她的意?”

“所以当年绑架周琦澜的,”周乐湛蹙眉,桌下的手握拳,青筋暴起,“——是你!”

“是我。”钟既似是再回想,“啊,你弟弟叫什么来着?”

周乐湛愠怒道:“钟既,你找死!”

“哦,对了,想起来了,他叫周琦澜。”钟既自顾着说下去,“新城监狱,01441,周琦澜。”

周乐湛怔愣:“你怎么知道?”

不可能,钟既怎么会知道?就算他知道周琦澜被关新城,也不可能知道他的编号。

钟既反问:“知道什么?知道他在新城,还是知道他在409牢狱,又或者是你给他调换到仓管的职位?”

周乐湛怒不可遏地掀翻了桌子,茶水洒了一地,周乐湛拽紧钟既的领口抵在木桩上,“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钟既看着眼前发怒的周乐湛,笑道:“还是你说……他腰窝上的那一颗小痣?”

周乐湛拿枪指着钟既脑袋,“钟既,你见到他了是不是!你拿他怎么了!”

“所以你弟弟在床上一直都不怎么叫吗?”钟既回想某些细节,“你在他前面穿的那颗钉……”

周乐湛暴怒,额上青筋凸起,狠狠卡住钟既脖子,扣动扳机:“我杀了你!”

钟既丝毫不怵,甚至还笑得出来,“周乐湛,你不能杀我。”

周乐湛冷声道:“你以为我会怕区区一个钟开静吗?”

“不,恰恰相反,我知道你从不把钟开静放在眼里。”钟既说,“可你要想清楚,杀了我,谁护着你弟弟。新城监狱关押的都是一些穷凶极恶的重刑犯,一间监狱八个人,你弟弟就像只扔进狼群里的羔羊,是人都能把他生吞活剥了。”

被人拿枪指头,还能这般沉稳,钟既道:“你杀了我,没有我护着他,你猜那七个人会不会把他轮了?”

钟既眼神凛然,“周乐湛,你杀不了我,也不能杀我。”

茶馆是全木结构的,仿造古建筑建成,书架上摆放着许多老式物件,和一些赝品收藏。写有“茶”字的墙面四周挂满了刀剑,周乐湛随手抽出离手边最近的一柄侠客长刀,长刀锋利,刺透了钟既的肩胛骨,狠狠地将其钉穿身后的木头桩上。

周乐湛握住刀柄又刺进一寸,“钟既,你最好祈祷着不要落我手里,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穿透肩胛的长刀将他钉死在上面,血染透了衣衫,钟既动弹不得,“是吗?好啊,那我等着你。”

周乐湛走后,钟既被钉墙上一夜。第二日天光微曦,钟开静一身红衣,出现在钟既面前。

钟既尚在昏迷中,肩上还插着那把剑。钟开静握住剑柄,一寸寸抽出那柄长剑,钟既骤然跪地,肩胛的血喷涌而出。钟既虚弱地跪在钟开静面前,唇色苍白道:“看嘛,都说了我打不过他。”

第48章

钟既离开那天走得匆忙,周琦澜后来也没有再见过钟定。钟既没说什么事,只说自己要暂时离开几天,可算算,他已经走了一个月了,却迟迟不见回来。

随着天气日渐回暖,周琦澜尿血的情况也没有先前那么严重了。周琦澜除去每天上午在仓管的时间,闲暇时都待在钟既的寝室里。

钟既不在,周琦澜照旧每天煎中药,一副汤药分早晚两次喝。钟既走之前给他留了一个星期的药材。不过一个星期的药喝完了,他还没有回来。

周琦澜不知道他是否被什么事情耽搁住了。

监狱里有阅览室,周琦澜闲来无事时会借两本书来看,有时一坐就是一下午。

周乐湛每周三都会来新城监狱,周琦澜一次都不见。明明已经离得这般近,可这一堵围墙,却又是世上最不可触及的远方。

二爷也许是对的,见与不见又能改变什么。

这日,周琦澜坐在阅览室的灯下看书,狱警送来一封信件。信封写着新城监狱的地址,寄件人是周乐湛。

信件寄得慢,又经层层过审,想来寄出已经一月有余,这是周琦澜自收监以来收到的第一封信。

信上写,十七死后,小思夜不能寐终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后面动了胎气,小思难产,及时送医也未能抢救过来。孩子生下来时还不足八月,保温箱里住了两个月,生得瘦瘦小小的,从医院接回来后一直由管家和厨娘照管。

不是周琦澜心心念念的姑娘,是个小男孩。

孩子可怜,生下来便父母双亡,一次都没有抱过。现在已经两岁多了,一直未曾取名,眼看着到了年岁,马上就要上幼儿园了,却还是个黑户。

没有名字也不是个长久之计,管家无法,也做不得主,所以这封来信便是想让周琦澜为他取个名字。

十七是个孤儿,无名无姓,周乐湛收养他时,因为排行十七,所以就叫了这个名字。

十七取得随便,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虽然这孩子周琦澜不曾见过,可他打心底里却是十分疼爱的,十七死了,小思也死了,他不想这个孩子和他的父母一样,孤苦无依,连名字都是奢望。

周琦澜问图书室的管理员借来纸笔,思索片刻,提笔端正地写下“周九思”三个字。

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