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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客(12)

作者: 半缘修道 阅读记录

这人说话也太不给面子,陈岁云不接话,看向身边的陈玉华,掸了掸他的肩膀,道:“去玩吧。”

陈玉华跑出去了。

杜少爷见状,更不高兴,一个劲儿的拉扯些杂七杂八的。

韩龄春抿了口杯子里的红酒,道:“这么义愤填膺,你是被人骗过?”

杜少爷一下子没了话,面色青白不定,好半晌没缓过来。

姚嘉来打圆场,道:“今天好日子,说这些话干什么。那个陈家小子,我也觉得不错,依稀有些岁云先生年轻的样子。”

他看向容祯,“容少爷,你怕不知道,在长三堂子里,你要不就找年轻的,活泼伶俐。要不就找年纪大些的,越老越有味道。”

容祯听见这话也只淡淡的,姚嘉心里稀罕,难道这么快就对陈岁云没意思了?

那边陈兰华忽然走到陈岁云身边,同他耳语了几句。陈岁云皱眉,跟韩龄春交代了两句,便同陈兰华走到了外面。

“在咱们后边的杂物间偷情?”陈岁云道:“是咱们书寓里的人吗?”

陈兰华道:“就是说,不是咱们的人,却在咱们的地方,你说这叫什么事。”

“谁跟谁?阿金看清楚了没?”

“那男的跑得飞快,左不过是今日来的几个戏班子里的人。那女的,没看见脸,只知道衣服是上好的料子,一定是个倌人。”

陈岁云没有头绪,今天来的人多,进出的倌人也多,谁知道是哪一个。他回头朝里间看了眼,正巧看到杜少爷身边的倌人走回来坐下。那姑娘大红的旗袍,衣叉开得很高,鬓发蓬松如云,两只耳坠摇摇晃晃。

陈岁云眉心不自觉一跳。

那边陈兰华还等着他说话,陈岁云沉吟片刻,道:“今天就算了,横竖没闹出来,以后叫阿金他们看紧点,这样的事以后再不许有。若是捅出去了,不是咱们的事儿也要沾上一身腥。”

陈兰华应了声,还回屋子里去了。

陈岁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下楼了。

楼下厢房里,大徒弟和二徒弟在算账,大洋的声音哗啦啦的,碰撞在一起格外动听。

小徒弟手里拿着糕,趴在窗户往上看二楼的人。在他的认知里,卖身为妓是顶下贱的了。可他们戏班子还是给这样的人唱戏,地位比长三更低一层。

他看二楼的人,衣着华贵,穿金戴银,倌人们混迹在权贵之间,没有半分违和。小徒弟有些目眩神迷,恍惚间觉得这里不像长三堂,像是哪家高门大户。楼上的人没有倌人与客人之分,他们都是与自己不同的有钱人。

“我要是能跟他们一样就好了。”小徒弟道。

秋锁云正在桌边戴珠花,闻言面色忽然大变,劈头两巴掌打在小徒弟脸上,“你想去,你现在就去,现在就去!”

小徒弟不明所以,捂着脸哭。大徒弟见状连忙来劝,“师父,别生气,小孩子不懂事,您消消气。”

秋锁云几乎怒不可遏,他把珠花扔在桌上,“陈岁云下贱,你们也跟他一样?!”

小徒弟是听过这个名字的,当年春景班最有天分的大师兄,后来坏了嗓子,就进了长三堂。在秋锁云眼里,陈岁云就是自甘堕落的代名词。

小徒弟这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忌讳,跪在地上磕头,“师父我错了,您别生气,我再不敢说这样的话。”

秋锁云眼都气红了,胸口剧烈起伏好几下才平复下来。二徒弟把小徒弟拉了下去,换了别人来给秋锁云上妆。

秋锁云装扮好出门,正对上门口倚着柱子的陈岁云。

秋锁云面色紧绷起来,一句话不说。他盛装打扮出的风情,不比陈岁云淡淡的一抬眼。

“日子不好过啊,”陈岁云道:“连头上的珠花都不亮了。”

秋锁云冷笑一声,“再不好过也是吃的干净饭。”

这都老一套了,陈岁云无意与他再争辩这些,只是道:“你戏班子的人都干净吗?别脑子不清醒来长三堂找乐子,叫人知道了,你整个戏班子都要受牵连。”

秋锁云目不斜视地越过陈岁云,“不劳费心!”

戏又开始唱了,容祯从麻将桌上换下来,自己去拿了杯酒,走到窗边站着。

屋子里暖和的近乎闷热,只有窗子前还凉爽些。

外面雪还在下,没有风,雪花一粒一粒地往下落。

灰蒙蒙的视野里,容祯一眼看到了陈岁云。他穿着红色的衣服,站在矮矮的屋檐下,倚着柱子点了一支烟。

烟雾弥散在他眼前,他一抬眼,正撞进容祯眼里,烟视媚行不过如此。

容祯忽然觉得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他回想起了初见陈岁云的惊艳。

陈岁云真美,在喧闹的人群里,他是寂寥的美,在无聊的人群里,他又变成了风情的美。他看起来那么脆弱,却有一双世事洞明的眼睛。男人们爱他,小姐们爱他,即使他白发苍苍,仍会有人爱他。

第10章

赵谦看见容祯一个人站在窗户边,便过来同他说话。他刚走到容祯身边,就顺着容祯的目光看到了楼下的陈岁云。

赵谦心里咂舌,说这位容少爷还是个多情的种子。

“陈岁云跟这个戏班子有渊源?”容祯忽然问道:“我记得你以前说过,陈岁云也是唱戏的。”

赵谦往戏台子上看了一眼,“秋老板嘛,论起来,还是陈岁云的小师弟呢。”

他与容祯说起陈岁云的往事。

陈岁云的师父是当年名动京城,红极一时的角儿。可他因为唱戏落下一身伤,治病的时候用了大烟,后来再没戒掉。他不能唱戏了之后,就把所有心血都倾注在徒弟身上。

他那几个徒弟,个个出色。陈岁云是老大,天分最好,第一次登台就赢得了满堂喝彩。可是很快就坏了嗓子,唱不成了。

二徒弟也是个人才,只是为人太谄媚,他那戏班子挂羊头卖狗肉,混迹在上流圈子里,戏也不好好唱,没多久就办不下去了。他自己也不唱戏了,后来不知道去了哪里。

“春景班到现在,就剩秋锁云一个。”赵谦道:“秋锁云也是上海滩有名的角儿,但他为人做事太刚强,不给人面子。在唱功上,只听得人说,他的戏不如前两位。”

“陈岁云的嗓子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不能唱了?”容祯道:“现在听他说话,也不觉得如何。”

“也不知道是吃坏了东西还是怎么样,总之伤了嗓子。”赵谦道:“你现在听他说话,也是稍微带着沙哑,跟秋老板这清亮的嗓子可没法比。”

赵谦顿了顿,又低声道:“有人说,陈岁云的嗓子是叫人毒哑的。你想,唱戏的人一把嗓子多金贵,怎么可能吃坏了东西?大家都猜,不是他那个二师弟,就是春景班的这位小师弟。”

“况且秋锁云跟陈岁云一直不对付,脸面早撕破了。若说是秋锁云嫉妒陈岁云而给他下毒,也不是没可能的事。”赵谦感叹了几句。

容祯若有所思。传论坛bis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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