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恩客(42)

作者: 半缘修道 阅读记录

韩龄春看完信,瞥了眼韩璧君,“你有什么好高兴的,与容祯的婚事算是你自己毁掉的,你猜大姐来上海兴师问罪,有没有你的一份。”

韩璧君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不见,她“啧”了一声,盘算着要提前跑路。

韩璧君走后,陈岁云看向韩龄春,“真没事么?我听说,你大姐很了不得。”

韩龄春没说话,只是拉起琴,流畅的乐声缓缓淌过。微风轻拂,春意正浓,陈岁云只看着韩龄春,眼里再难容下别的事情。

第33章

外面下起了雨,地面湿漉漉的,风也很冷。因为天色阴沉,所以房间里开了灯。陈岁云穿着件素白的绒布长衫,领口和衣摆锁了墨青色的边儿。他懒散地躺在扶手椅里,赤脚踩着地毯,手边有一壶热气腾腾的茶。

扶手椅正对着窗户,陈岁云能看到陈家书寓前的一条路和对面人家的房檐黑瓦。雨水顺着瓦片流下来,连成一条线。

陈家书寓装修好有一段时间了,但是陈岁云并没有搬回来,还是韩公馆和陈家书寓两头跑。

昨晚他回来了,跟韩龄春一起。韩龄春让他看一看房间的布局装修有没有不方便的地方,其实是他自己想要试试书寓的新床。那架挂着丝绸帷幔的四柱床,很有妙用,床柱上有四只铜钩子,把陈岁云折磨地不轻。

淅淅沥沥的雨声很催眠,陈岁云合起连环画,歪着头盖着毯子打盹。

下雨天,门前的路上并没有多少人。黄包车的声音从远及近地传来,最后停在陈家书寓门口。车上下来一个女人,她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撑着伞,身形修长挺拔。一身红色的大衣,破开了混沌的天幕。

阿金走到门口,“请问您找谁?”

雨伞微微倾斜,露出一张漂亮而有韵味的脸,“我找陈岁云。”

阿金心里微微发憷,他笑问:“夫人贵姓?”

“我叫韩同澜,”她的态度并不盛气凌人,反而很有礼貌,很客气,“我想见陈岁云,麻烦帮我通报一声。”

阿金心里一咯噔,他将人请进客堂,然后马不停蹄跑上楼去叫陈岁云。

韩同澜站在客堂里,将伞收起来,看着四面房屋屋檐落下的雨。

少顷,阿金从楼上下来,请韩同澜上二楼。

韩同澜点点头,走上楼梯。阿金要替她拿行李箱,但被她拒绝了。

二楼待客间重新装修过,入眼是一座拱形落地罩,正面墙上挂了四副画,上面一张案,放了一对花瓶几样摆件。左右两边各有几把圈椅,是坐下谈话的地方。往右是一整面屏风,屏风后面是一张卧榻,炉架、台桌、花几都有。

韩同澜没有往里去,只在圈椅里坐下。她即使坐下的时候也十分挺拔,有一种坚毅的气质在。

陈岁云这个时候走进来,韩同澜抬眼打量他。陈岁云的眉眼是很有风情的,但他身上又有一种沉静的气质,这使得他整个人矛盾而令人心生好奇。韩同澜作为韩家人,更是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韩龄春惯有的从容。

陈岁云端了茶,放在韩同澜面前。韩同澜道谢,眼睛不经意撇过他的手腕,看到他细白的手腕上有一圈明显的瘀痕。

韩同澜眉心一跳。

“韩大小姐,不知道您这次来找我,所为何事?”陈岁云在她对面坐下来,一开口,声音就有些哑,沙哑迷离,更具妩媚。

陈岁云清了清嗓子,但是没什么效果。

韩同澜问道:“你的嗓子不舒服么?”

陈岁云道:“有些感冒,见笑。”

韩同澜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问,只道:“我来,是为了我弟弟韩龄春。”

陈岁云心知肚明,他只是没有想到韩同澜会越过韩龄春直接来找他。

韩同澜并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道:“我想问问,你跟我弟弟是什么关系。”

陈岁云交叠着双手,不自觉的撕扯起手指上的倒刺。

“我是个倌人,韩先生是我的客人。”

“只是如此?”韩同澜道:“我听闻,我弟弟要娶你。”

陈岁云松了一口气,这个问题,他倒可以坦然回答,“这可是无稽之谈。”

“谁说的。”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陈岁云看去,只见韩龄春大踏步进来,细雨沾湿了他的衣服,也带来一阵寒气。

“大姐来上海,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害我在车站等了那么久。”韩龄春面色淡淡的,坐都没有坐,要请韩同澜离开。

“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韩同澜没有动。

韩龄春走到陈岁云身边,笑看着他。陈岁云对上韩龄春的眼睛,那眼中分明阴晦,没有半分笑意。

“意思就是,我要结婚了,跟陈岁云。”

陈岁云倒吸一口冷气。

韩同澜没说话,她只看了看陈岁云与韩龄春,就把这两个人的暗潮汹涌摸得差不多了。她不再多话,起身提着行李箱走出门。

他一走,陈岁云立刻道,“我没有答应过你要结婚。”

“当然,”韩龄春冷笑,“在你眼里,我们不过是倌人与客人的关系。”

说罢,韩龄春也跟着离开了。

陈岁云慢慢吐出一口郁气,这才发现手指已经被自己撕扯得流了血。他端起一边的热茶,随便冲了冲手指,皱着眉回房间去了。

回到韩公馆,韩璧君已经等到客厅,见到韩同澜,多少有些局促。

“大姐。”

韩同澜点点头,她军人出身,坚毅肃穆,跟年轻的韩父很像。

“你先去,我有事要跟你哥哥说。”韩同澜道。

韩璧君看了看韩龄春,想要活跃气氛,“大姐,你刚到上海,不如先歇歇,有什么事非要立刻说。”

韩同澜摇头,韩璧君就不能说什么了,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韩龄春请韩同澜落座,“大姐要说什么?”

“说你和陈岁云的事情。”韩同澜坐在沙发上,道:“我只来上海几天,很快就要走。我不希望你跟我打太极,这件事要尽快解决。”

“结婚么,”韩龄春漫不经心道:“就这么几天时间怎么来得及,不如大姐先走,到时候请您来喝喜酒。”

韩同澜摇头,“你不必骗我,我看得出来。”

“看得出来什么?”

“陈岁云不愿意。”韩同澜道。

韩龄春面色阴沉了一瞬。

“他手上有伤,声音也是哑的。你说要结婚,他脸上的惊讶都没有掩饰。”韩同澜神色严厉起来,“韩四,你敢说不是你强迫的他?”

韩龄春挑眉,“你是这样想的。”

“事实如此。”韩同澜道:“自你离家之后,越发不成体统,竟然做出这样的事。你这叫什么,巧取豪夺!你一点礼义廉耻也没有了!”

韩龄春一只手支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没有强迫他,”韩龄春垂着眉眼,漫不经心道:“至多不到结婚那一步。”

韩同澜慧眼如炬,直直盯着韩龄春,“真的?”

韩龄春点头,“好了,你刚到上海就找去了长三堂,也够辛苦了。先歇一歇,有事晚上再说罢。”

上一篇:漩涡眼 下一篇:时先生今日说话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