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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客(44)

作者: 半缘修道 阅读记录

韩璧君也看见了陈岁云,她与韩同澜说了几句话,就走到陈岁云这桌坐下。

“你也在呀。”

陈岁云剥着瓜子,“今天秋锁云也要上台,所以邀了我过来。”

韩璧君点点头,“那你可要多多掏钱。”

陈岁云不解,韩璧君笑道:“这次义演会是我大姐组织的,你多掏点钱,说不定我大姐就不为难你了。”

陈岁云失笑,忽又想起了什么,低声道:“我听你哥哥说,安徽那边的灾情没出正月就结束了,怎么这会儿了还在募捐?”

韩璧君也小声道:“一个由头罢了,你想想我姐姐是干什么的,就知道这次募捐的钱要用到什么地方了。”

韩同澜在军部任职,她发起的义演会募到的钱,自然是用到军队上。

陈岁云恍然大悟,这一会儿第二场已经开始。陈岁云听戏的时候是很认真的,也不太跟韩璧君说话,韩璧君无法,只好又回去了。

韩同澜往这边看了眼陈岁云,问韩璧君道:“你跟他很熟?”

“也就这段时间熟悉起来的,”韩璧君道:“陈岁云,你看他虽是长三倌人,但他人不坏。”

韩同澜点头,又不动声色问起了其他。

韩璧君笑道:“大姐,你别拿审犯人那一套套我的话,四哥不叫我说。”

韩同澜笑了笑,道:“他许了你什么,我就不能许你?”

“他没有许我什么,倒是威胁我,要把我送回家。”韩璧君哼了一声。

韩同澜道:“你也确实该回家了,说是来上海读书,你看你房间里,连只笔都没有。”

“读书,读什么书?”韩璧君拉着调子道:“你不知道么,父亲给我定了亲,要叫我成亲呢。”

这件事韩同澜也不大赞同,她看着韩璧君道:“与容家的婚事不是已经算了?我与父亲提一提这件事,不管男女,总要先学好本事。”

韩同澜从来不说虚话,韩璧君抿起嘴笑,道:“好罢,你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她全然不理韩龄春的交待,把陈岁云与韩龄春那些事都告诉了韩同澜,末了道:“大姐,你也知道四哥是什么样的人,他能跟陈岁云纠缠那么多年,就不可能放手。你要真逼他,他不定会做出什么的。”

韩同澜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义演会比陈岁云想象的热闹,为此陈岁云花了更多的钱。结束的时候,公布了募捐结果,这一天的戏共募到了八万多大洋。义演还有之后几场,这么算一算,还真是不小一笔钱。

回到陈家书寓已是傍晚,韩龄春在陈岁云房间里,坐在他常做的扶手椅上,垫着陈岁云的连环画,对着一张单子写写画画。

“你什么时候来的,”陈岁云道:“怎么不使人去叫我。”

韩龄春抬眼看他,笑道:“今日的戏,听得过瘾罢。”

陈岁云便笑起来,兴冲冲道:“今天真有不少名角儿,一个我师祖辈的老前辈也来了,那嗓子那身段,真是漂亮极了。他还认得我,知道我是白海棠的弟子,要跟我喝茶聊天呢。”

“那正好,下次见他的时候,可以将他的戏刻录下来。”韩龄春把单子递给陈岁云,“你看。”

陈岁云道:“人家什么地位,那是我让他唱他就唱的?今日听一次饱饱耳福就足够了。”

他接过单子,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小采的礼单,银元一百八十八块,衣料三十六匹,戒指手表项链等各一件。”

因是小采的礼单,所以东西并不多,只是走个形式,图个吉利。

陈岁云抿起嘴,礼单还没打开就又合上了。

韩龄春装看不见,只道:“如今上海滩结婚,倒也简单,只要在报纸上公示一下就好。但是传统些的婚礼还有许多流程。结婚要先订婚,订婚要先求婚,那天晚上勉强算作求婚,接下来的事还多着呢。”

陈岁云睇他一眼,“你也知道勉强啊。”

韩龄春就笑,顿了顿,他忽然道:“你不要觉得我在说笑,或是跟家里较劲。我有自己的打算,我父亲和我姐姐你都不需要在意。”

韩龄春拉过陈岁云的手,检查他的手指,“你就只好好养养你这双手,到时候带戒指好看。”

他对陈岁云笑,是那种畅怀肆意的笑,他马上就要得偿所愿,眉眼间甚至有了些年轻时候的明亮意气。

陈岁云的心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叫他连话都说不出,只愣愣地看着韩龄春。

夜晚韩龄春留宿陈家书寓,韩同澜在韩公馆,陈岁云不好过去,于是韩龄春只好每天夜不归宿。

早上送走韩龄春,陈岁云盘算要不要再去听一场义演,他叫陈霜华,陈霜华不肯陪他。两人正说话时,阿金过来,说门口有人送东西。

“谁啊?”陈霜华调侃道:“不会又是容少爷罢。”

陈岁云白他一眼,跟阿金过去了。

好几个人将那个大箱子搬上来,陈岁云问道:“是谁送来的?”

他们只道:“落款是一个‘韩’字。”

陈岁云挑眉,阿金将工人们送走,陈霜华帮忙打开箱子,把东西拿出来。

那是一座半人高的檀木底座翡翠屏风,一整块的帝王绿翡翠,浓郁冰透的绿色,沁人心脾。

“天呐,”陈霜华惊叹道:“这样大这样漂亮的翡翠,韩老板真是大手笔。”

陈岁云却皱起眉,自翡翠屏风下面拿出一张花笺,上面用俊秀有力的笔触写了一句诗。

“王孙动是经年去,贪迷恋、有何长。”

作者有话说:

王孙动是经年去,贪迷恋、有何长。

王孙公子常常是一去经年,迷恋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处呢?

第35章

南国的春天比北方来得早,晨起还是冷的,到了中午就要摘掉围巾外套了。陈岁云午睡醒来,热出一身汗。他把身上裹着的毯子掀开,端起桌上的凉茶喝了两口。他做了个不好的梦,眉头一直不得舒展,有股挥之不去的焦虑。

凉茶解渴,但是填不满心中的不安。陈岁云踩着拖鞋,半跪在床头柜前找烟。

他翻找了好一会儿,才在最下面的柜子里找到一根香烟。上海天潮,香烟早就软了,还有一股霉味儿。

陈岁云站起身,无意识地将香烟揉搓成一团。韩同澜送来的翡翠屏风还放在桌上,陈岁云盯着这件东西,觉得这件东西也在盯着自己,和韩同澜的那句诗一起,提醒陈岁云不要重蹈覆辙。

陈岁云心里烦,索性拿块布把屏风盖上,走出房门。

灿烂的阳光填满了不大的天井,角落里的陶罐里插一把迎春花,金灿灿的,和阳光一样。

陈玉华坐在台阶上,正往迎春花上洒水。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对襟小褂,跟以前的衣服比十分的朴素。陈岁云刚想叫他,就见门口进来一个人,是韩璧君。

韩璧君走到陈玉华身边,与他一起坐在台阶上,笑盈盈地与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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