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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客(50)

作者: 半缘修道 阅读记录

陈岁云谢过卞家夫妻俩,撑着伞走了。

回到家,陈岁云收了伞,拿着药往楼上走。

卧室里,韩龄春赤裸着上身躺在床上,仍在昏迷。他浑身的血污已经被陈岁云擦洗过了,腰腹部的伤缠上了厚厚一层绷带。说是绷带,其实就是干净的棉布,撕成了一条一条。

陈岁云找出两片退烧药和止疼片,倒了杯温水,喂给了韩龄春。

这药能有多大作用,陈岁云不知道。

天将明的时候,后门又被敲响了。陈岁云小心翼翼地试探,发现来人是五川。

五川浑身泥泞,形容狼狈,但他身上的伤不多,比韩龄春的情况要好。据他所说,他们前段时间去了香港,昨天刚从香港回来,就遇到了刺杀。韩龄春伤得重,五川不得已将他放在陈岁云这里,自己去引开追杀的人。

韩龄春参与了军火生意,码头上停靠的船只里面装着的是枪械。最先沉不住气的是上海的各大帮派,他们怕韩龄春要扶持新的势力,也怕韩龄春要偏向哪一方。因此,上海滩近来冲突频发。

不过这些陈岁云都不知道。

五川弄来了些消炎药,止血药,麻醉剂和纱布,他给韩龄春重新处理了伤口。陈岁云一晚上没干别的,就烧了很多很多的热水。

大雨下了一夜,雷声轰隆隆,掩盖了枪声。天将明的时候雨过天晴,所有的痕迹都被大雨冲刷完毕。

韩龄春从混沌中醒来,一开始还觉得浑身麻木,渐渐地,疼痛变得尖锐而清晰。他睁开眼,最先打量起所处的环境。这房间的布局有些熟悉,是仿照陈家书寓的布局,但是细节处一塌糊涂,十分不符合韩龄春的装修美学。

下一刻,他看到了倚着衣柜打哈欠的陈岁云。

陈岁云穿了身黑色的长衫,通身没有花纹,十分素淡。他总觉得这样的衣服可以压下他的风情,但其实不是的,衣服越素,人就越发秾艳。

陈岁云看到韩龄春醒了,不过他神色倦倦的,没有上前。

反倒是五川,一直守在床前,见韩龄春醒来,他才松了一口气。

韩龄春坐起来,苍白着一张脸,头发也散乱在额前。但是他很快弯起嘴角,又是一副得体的模样。

他笑着对陈岁云道:“真是抱歉,打扰到你了。”

陈岁云揉了揉耳朵,一点也不客气,“你知道就好。”

韩龄春顿了顿,继续道:“谢谢你救了我。”

陈岁云要笑不笑的,“不客气。”

韩龄春神色还算平静,只是不跟陈岁云搭话了,看向五川,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他和五川说起这些事情,陈岁云就不打算听,转身下楼了。

天空湛蓝湛蓝的,但地面十分潮湿,低洼的地方还有积水。陈岁云换了双鞋,出门买早饭。路上遇见孙太太,孙太太道:“陈先生昨晚没睡好呀,这么大的黑眼圈。”

陈岁云懒洋洋道:“昨晚上电闪雷鸣的,叫人怎么睡呀。”

“那倒是。”

两人一路说些闲话,陈岁云也听着早餐摊子上别人的闲话,但都没有提及昨晚有什么异常。

吃完后陈岁云又拎了两份回去,孙太太道:“你家里有客人?”

“不是,”陈岁云打了个哈欠,“中午懒得做饭了,把早饭热一热凑活吃了。”

上了楼,陈岁云把早饭放在桌上。韩龄春刚和五川说完事情,这会儿神色有些疲倦,正闭目养神。

五川犹豫片刻,走到陈岁云面前,同他商量。因为一些原因,韩龄春需要暂时隐瞒行踪。外加他身上有伤,不便挪动,所以想请陈岁云收留韩龄春一段时间。

陈岁云睨了五川一眼,“不行。”

“为什么?”五川问道。

“因为我不愿意。”陈岁云神色懒懒地,他不信韩龄春没有地方去。

“这么不欢迎我?”韩龄春睁开眼,越过五川看着陈岁云。

“不欢迎哦,”陈岁云道:“别逼我把你们赶出去。”

韩龄春没有生气,反倒笑了,道:“陈先生,帮帮忙。”

陈岁云指尖一麻,挪开了目光。

韩龄春最终还是留了下来,因为五川走了,把韩龄春留在了这里。陈岁云真想把他扔出去,但是大雨已经停了,光靠太阳想必晒不死韩龄春。

陈岁云进卧室收拾换下来的纱布,满怀怨气。

韩龄春被他吵醒,哑着嗓子懒散道:“不要那么大火气么,你就把我当成租你房子的租客好了。”

“强买强卖还差不多。”陈岁云道:“而且你住的是我的卧室,谁家出租是把自己卧室租出去的。”

韩龄春侧着身子看着他,笑道:“哦,那要算成豪华大酒店了。”

陈岁云睨他一眼,道:“行啊,就按照金门大酒店的价钱,一天十块洋钱。你掏钱罢。”

韩龄春身无分文,连衣服都是穿的陈岁云的。

他丝毫不觉得窘迫,“五川会把钱送来的,而且,”韩龄春笑道:“人家大酒店还包饭呢,西餐自助什么都有,你这里有什么?”

陈岁云这里有早上没有吃的凉包子和凉豆浆,他撇撇嘴,把包子拿去热了热,丢给韩龄春。

韩龄春也没嫌弃,就着热茶,慢条斯理地吃完了两个包子。他身上有伤,精力不济,很快又睡了过去。陈岁云昨晚熬了一夜,这会儿也困了,躺在一张小罗汉床上补觉。

两人一睡就是一天,彼此相安无事。

第二天一早,给韩龄春换过药,陈岁云就准备出门。

“去哪儿?”韩龄春问他。

“去哪儿关你什么事?”陈岁云站在穿衣镜面前,“你个租客管那么多干什么。”

韩龄春一噎,大约还没适应这种不能过问陈岁云行踪的生活。陈岁云挑了挑眉,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陈岁云去了趟百货大楼,给韩龄春买了些日用品。回来的路上又拐去了药店,买了些常用药。不出他所料,诊所和药店的消炎药紧俏了起来,买纱布或者止血药的人也都受到了盘查。

局势确实不一样了,但并不是所有人都针对韩龄春,有很多人都迫切地期望韩龄春是平安的。因为他是上海滩的大商人,身后有显赫的家族,如果他真的出了事,大多数人都承受不了韩家的报复。

陈岁云买完东西,打包了几样粥饭回家。

卧室里,韩龄春半坐在床上,翻看陈岁云枕头下面的连环画。

陈岁云把连环画抢过来,道:“吃饭了。”

他搬来一个小木几,放在床前,把饭菜一一摆出来。

“这些画本上的悬疑故事都是老套路了,”韩龄春道:“你要真想看故事,不如订几份报纸,报纸上的凶杀案比画本有意思。”

“我不爱看报纸,”陈岁云咬着鸡翅,道:“报纸上的凶杀案都虎头蛇尾,一点也不公平正义,看多了叫人生气。”

韩龄春惊讶,“是因为这样?”

“不然呢?”

“我还以为是你不愿意看见我,”韩龄春道:“所以近几年我都不常上报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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