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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客(57)

作者: 半缘修道 阅读记录

陈岁云睁开眼,打过来一看,是一个小小的红色纸块。把纸块展开,是一张双喜红字,方方正正的,光透过来,落在地上两个大大的影子。

“陈岁云,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罢,我发誓我不会让你失望,我们两个人以后会很好很好。”

韩龄春在清晨温煦的阳光里看着陈岁云,目光柔和而缱绻,他声音缓缓,格外引动心弦。

“我想带你回家见见我的母亲,我想告诉她,我没有那么傲慢了。我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他教会了我很多,我会用他教会我的这些东西去爱他。”

“我想跟你结婚,人家提到韩龄春,就会想起他的爱人叫陈岁云。再有人喜欢你,我可以十分有底气地将他们赶走。”

“我想把你的名字加在族谱上,多年以后,人家会知道,你我是夫妻,睡在一个棺材里。”

他絮絮说着这些话,陈岁云盯着他的侧脸,浓密的眼睫在他眼下落下一片阴影。这是他们相遇的第十年,十年的光阴一半在错过,一半在挽回。

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而陈岁云每次都会被淹没在那片名叫韩龄春的海里。

第45章

天气热的叫人出不了门,陈岁云伸开手脚晾在床上,对面的电风扇呼呼的吹。吹一阵,陈岁云就翻翻身,饶是如此,凉席和皮肤接触的地方也是黏腻腻的。

韩龄春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碗进来,里面是冰镇过的西瓜。他单膝跪在床上,把玻璃碗放在陈岁云的后颈。陈岁云被冰了一下,打了个激灵。

他回头看见韩龄春手里的西瓜,明显很高兴。从床上下来,到铺着凉席的躺椅上盘腿坐下。

玻璃盘被他一整个抱在怀里,西瓜沙瓤,西瓜子被陈岁云吐在餐巾纸上。

“我已经把你的信给秋锁云和陈霜华送过去了,”韩龄春在一边坐下,“你不给他们打个电话么?”

“不了,”陈岁云咬着西瓜,“我怕他们在电话里骂我。”

韩龄春笑了笑,“我就那么拿不出手啊。”

陈岁云睇他一眼,“因为你,我的一世英名算是完了。”

韩龄春顺手揽上他的腰,坐在他身边,“那我还蛮得意的。”

陈岁云忍不住笑出声。

韩龄春抚了抚他的肩,道:“我想带你回一趟北平。”

陈岁云惊讶,“回北平?”

韩龄春点头,“成婚是件大事,其中的规矩很多,我要回去问问族老。我也想带你去见见我母亲,还有族谱,要上族谱总要回去。”

陈岁云打量着他,“你忘了一个人罢。”

韩龄春笑了,“我父亲?我总要面对他。不过你放心,这些事都由我来办,你只当去北平玩一玩。”

韩龄春安排的很妥帖,陈岁云的行李他早就准备好了,两人先到南京,随后乘船,再换火车。路途虽然复杂,但并不难挨。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钱,再远的路也能舒舒服服。

路上偶尔做停留,韩龄春叫陈岁云看看,一路从南到北的景色变化。

他们走走停停,用了半个月才到北平。七月流火,北平正是最热的时候。北平和上海是不一样的热,上海的热是闷热,水汽糊在每一个毛孔里,潮湿闷热。而北平呢,空气里干燥的找不出一丝水汽,连氧气都变得稀薄了。蝉鸣声十分喧嚣,仿佛能直直扎进人脑子里。

陈岁云从火车上下来,热得受不了。

车站里有人接,一个穿着灰色马褂的中年人,胸前挂着一只银表。他的穿着很考究,身边跟着一个小厮。

见到韩龄春,中年人领着小厮走过来,微微躬着身子,接过韩龄春手上的行李,口称四少爷。

四少爷,这个称呼真是少见,在上海的时候大家习惯称呼韩龄春为韩老板,韩先生。

陈岁云心里琢磨这个称呼,跟韩龄春一块上车。小厮开车,管家坐在副驾,陈岁云与韩龄春坐在后排。

一路上,管家通过后视镜,不时地看向陈岁云。陈岁云有察觉,但是没有理,只透过车窗看向窗外。

北平城没有上海滩的浮华,这是个古拙大气的城市。街道大多横平竖直,人也多穿着中式的褂子布鞋。大约这里的风气不如上海开放,街上打扮的漂亮的女人不多,但是有穿着蓝布衫子的年轻女学生,头发齐肩,青春洋溢。

韩龄春低声与陈岁云说话,给他做讲解,那家是什么店铺,那边是哪一条路。其实他也很久没回来了,与陈岁云说起时颇为感慨。

管家瞧着韩龄春的样子,几乎有些掩盖不住的惊奇。

汽车停在一条宽阔的大街上,这条街没有什么商铺,从南到北几乎都是住宅,韩府也在其中。

韩家老宅占地面积很大,是由无数个小四合院组成的大院落,府门远远望去就十分恢弘大气,金漆匾额,红木大门。

“原本门口还有两只石狮子,比一层楼还要高。”韩龄春道:“不过这些太高调了,早被换了。”

正门紧闭,管家下车去叫人开门,不多会儿又回来,面带为难,道:“老爷吩咐的,不许走正门。”

韩龄春看了管家一眼。管家看似为难,其实沉稳得很,想必早知道今日不开正门。

“四少爷,你舟车劳顿,不如先进府,有什么事咱们安顿下来再讲。”管家一面说,一面看向陈岁云。

陈岁云不说话,只当这些事与他无关。

韩龄春指尖点了点手背,道:“不必了。”

管家还要再劝,不远处忽然传来小汽车的声音。众人看去,五川将车停在一边,下车走过来,敲了敲韩龄春这边的窗户,“先生,别院已经安排好了,现在就可以过去。”

韩龄春点点头,带着陈岁云从这辆车下来,坐到那辆车上。

管家要劝,但是没有人听,五川去车子的后备箱拿了行李,一行人就在韩府大门口,扬长而去。

“你早知道今天这个门可能进不去?”陈岁云问他。

韩龄春哼笑一声,“你当韩府大门好进?当年我走得痛快,想再回来,怕不是要跪着求他。”

陈岁云揶揄他,“有的人呐,口口声声说要让我上族谱,其实呢,门都进不去。”

韩龄春也笑了,他伸手捏了捏陈岁云的耳朵,“放心罢,进门我一个人跪着就够了,不叫你跟我受委屈。”

陈岁云躲开他的手,觑着他的神色,“不至如此罢,一家人,你父亲总要给你点面子。”

韩龄春哼笑一声,摇摇头,没接话

韩龄春的别院在秀水胡同,两进的院子,过了垂花门是二进院,正房耳房东西厢房布置地很规整。中间的院子很大,石砖铺成纵横交错的十字路,剩下的地方都是绿植,正房门口有两棵石榴树,树上结满了红艳艳的石榴花。

除此之外院子里还有枣树和杏树,杏树上挂了果,很多,把枝条都压弯了,伸手就能碰到。

“这杏子能吃么?”陈岁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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