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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马逊女王(36)

兰戈笑嘻嘻地打断:“第三是去见见索利芒斯,是不是?”

希亚急了:“这个时候统领您还开玩笑!”

兰戈笑笑:“不是开玩笑,是真的。你和索利芒斯可以好好谈谈,他是精灵族的人,也是人类部落的领袖,将来真有风吹草动,是少不了他的事情的。我们要了解我们的敌人,也要去了解我们的朋友,是不是?”

希亚明白:“是的。”

兰戈想想又说:“还有……你多留心点塞壬。”

希亚用力点了下头:“我会好好照顾她的!放心好了。”

“我不是……”兰戈统领话到了嘴边,但还是什么也没说,看着年轻的公主大步走开,去处理接踵而来的一大堆事情。

唉!兰戈叹了口气,她无奈地嘀咕——希亚公主怕是还不知道塞壬的决定吧?她已经明确答复陛下,决定要那个孩子了……

第三章 母亲

还是那条小河,面对着这条河的时候,希亚常常会有错觉,认为这是一条“我们的河”。

就好像现在的时刻,希亚已经完全长大了,幼年身躯的半透明早已消失,在阳光下舒展开的,是一具青春美丽的女性胴体,淡褐色的肌肤,腰身线条流畅,四肢修长而有力,左臂的肘窝恰到好处地聚起一涡小小的清泉,不时地有珍珠般的细细水流跃进跃出。她虽然只是懒洋洋地躺着,但好像随时就要跳起来消失在密密的丛林中一样。尤为瞩目的一双眸子是明澈的黑色,如果对视一段时间可能会产生一种幻觉——好像树梢上火焰般燃烧的赛波花似的。

希亚含笑看着对面树梢的藤条,索利芒斯顺着藤条悠然自得地悠荡,这个可怜的家伙,只有在无人的地方,才敢显露树族精灵的本性来。

在这一对精灵身上,丝毫瞧不出静谧的美,他们即使坐着不动,浑身上下也是生动而活泼的。

“下来索利芒斯,我们有正经事要谈。”希亚喊。

索利芒斯的身形刹那间在树梢间消失,转眼又出现在希亚身边,弯腰给了她一个夸张的亲吻。

“你在咕弄些什么?”希亚刚刚皱起眉头,立即发现自己的面颊上盛开了一朵洁白的百合花,脖子里还顺便长出一片绿叶子配合。

索利芒斯挤眉弄眼:“喂喂,不许碰啊,亚马逊人可不许伤害生灵的,让它开着吧,多美。”——无论多美的花,开在脸上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天杀的!”希亚怒气冲冲地跺脚,索利芒斯浑身上下一起涌起了细细的喷泉,看上去活象一个刚刚刺穿的大皮球。

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这样的游戏显然让他们想起了幼年的诸多愉快经历。

“希亚,什么事?”索利芒斯决定打破这美好的气氛:“我那里还有许多麻烦,最近部落周围多了些奇怪的人。”

“是他们?”

“嗯,应该是。”

幻术凝结的喷泉和花朵骤然消散了,希亚拉起索利芒斯的手:“边走边谈,带我去看看。”

拜疆所在的阿瑟部落经过这些年,已经成为一个五万人的大部落,散落居住在亚马逊河中下游丛林的空地上。拜疆所在的村落三方被阔叶乔木和灌木林包围,只有南方是一大片蕨类植物,这些植物枝蔓交错极难越过,即使穿过那片植物王国,南方也是一大片由无数小沼泽连起的沼泽区。

“第一次发现有外人潜入部落是大约两个月前,那是个北边过来的家伙,不知哪个部落的,但肯定不是那些白人。我们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死了,是被巨红蚁咬死的,看来他的同伴抛弃了他。不过我检查过蚁穴边的脚印和痕迹,他们大约是二十多个人一起过来的。”索利芒斯介绍:“很快就有了第二次,部落的男人们出去狩猎,你知道那种时候我总是躲得远远的——但是一小股人闯进村子并且掳走了一个女人,我们找了很久才在北边一个废弃营地里找到她,那些人显然拷问过她,但是可能是语言问题他们什么也没问到,然后奸污了她。但是……那个女人当时已经怀孕七个月,部落里的人都说孩子肯定保不住了,可是孩子偏偏没什么事情。然后那个女人就被丢在那儿,她的丈夫不肯带她回来。”

希亚愤怒了:“为什么?”

索利芒斯无奈:“按照阿瑟部落的说法,一个女人在怀孕之后如果又和其他男人做了那种事情……肚子里的婴儿就会变得不纯粹,男人们谁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呢?”

希亚吃惊:“这是真的吗?”

索利芒斯摇摇脑袋:“我怎么会知道?可能是吧,人类的事儿总是乱七八糟的,如果不是,应该不会每个人都那么说。”

“那个女人死了吗?”

“没有,她的母亲每天去照看她,我去找你的时候她正疯了似的往那边跑,估计是快要生了或者已经生了吧。”索利芒斯对这类问题实在不感兴趣。

可是希亚非常感兴趣:“索利芒斯,带我去看看那个女人。”

“你疯了!你不是有正经事?”

“求你啦,我想看看人类的生育。”希亚用力摇着索利芒斯的胳膊。

“好吧,公主殿下。”

希亚来到白人废弃的营地外时,被一阵尖叫声吓了一跳。索利芒斯说什么也不肯进去,希亚只好自己走进那间破帐篷里。

那是一张扭曲地诡异的脸,极度地痛苦使得地上的女人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她双腿以一种极其难看的姿势张开,平日黝黑的神秘洞穴几乎被撕裂,鲜血和污水流了满地,吸引着大群蚂蚁爬来爬去传递信息。

希亚几乎不敢看下去,她默默想,塞壬将来……也会这个样子吗?

产妇的母亲在小声祈祷,哭一样地哀求,在这个部落里,每年都有妇人死于难产。

“啊,出来了。”希亚仔细辨认发现出来的好像是一条小小的腿,她高兴地说:“我来帮她!”说着就要拉着孩子的小腿把他拽到这个世界上来。

索利芒斯在外面大声叫:“希亚别动!”希亚吓得手一缩,不敢动弹。

那母亲伸手,将孩子的小腿塞了回去,希亚看着她奇怪的动作,不知自己能做什么,只走到那女人身边,抱住她的头,轻轻说:“可怜的人啊。”

力量从希亚手里流进孕妇体内,母亲简单的接生技巧奏效,而更强烈的痛苦让那位临产的母亲几乎痉挛。那段时刻说不清很短还是很长,希亚望着女人的脸,几乎惊呆——女人的脸上呈现出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神色,极度的痛楚,极度的卑污,又极度的……圣洁。

孩子终于离开了母亲的身体,那女人的脸僵硬地仰着,无力地张着被咬烂的嘴唇,瞳孔几乎涣散,但又依稀散发着喜悦之极的光芒。

那一刻,希亚完全颠覆了以往的观念,在亚马逊,新生和死亡不过是维系数目平衡而已,象所有的亚马逊人一样,希亚也觉得,免除了死亡的痛苦和生产的痛苦是何其优越何其幸福的事情,但是此刻,她却隐隐觉得,这种幸福似乎缺失了一些什么——而那个“什么”,完完全全写在眼前这个女人的脸上——这个母亲是这世上最无力的也是最有力的,最痛苦的也是最幸福的。

而无数母亲汇聚在一起,便产生了一种力量。

那那那,那是什么力量呢?

这样的思索实在超越了希亚的经验范围之外,她走了出去,身后新生的婴儿发出了第一声啼哭。

门外百无聊赖的索利芒斯笑嘻嘻问:“喂,见识过啦?有什么感想?”

希亚疲惫地说:“不知道,只是觉得,人类比我想象中……可怕。”

“咦?”不远处的丛林里,有一个压低的声音传了过来:“队长,那边好像有人!”

希亚与索利芒斯对望一眼,眼神传递着同一个信号——终于来了。

不远处的密林里是刷刷的轻响,在一个普通人听来,那是利剑斩断藤条和草木的声音;在希亚听来,是战斗的号角;但是在索利芒斯听来,却是无数草茎哀嚎、呻吟,然后死亡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