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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叹(4)

这一动家伙,又打上群架,转眼间,已经惊动了街上捕快兵役,呼三喝四地奔了过来。

杜镕钧只觉得嘴里发苦,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罗爷!”那带人的青年公子指着二人叫道:“就是他们俩,手里拿的是我的荷包!”

“你的荷包?”杜镕钧皱眉:“你荷包里有什么?”

“怎么,官兵到了还嘴硬?”那青年公子哈哈一乐:“一对金锞子,还打着官印呢!”

杜镕钧提起荷包,向手心一倒,碎金莹莹,哪有什么锞子?他向着那个叫做“罗爷”的捕快施礼道:“罗爷,你也看见了,这荷包确实并非这位公子之物。误会而已。”

“误会?”那罗姓中年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看你们就不是什么好人——这个女贼就是铁肩帮的吧?还有你……越看越眼熟,来呀,给我带回去仔细审问!”

杜镕钧和那个小姑娘眼色一对,二话不说,就向人群外冲了过去。

“接着!”那小姑娘娇叱一声,将左手短刀扔给杜镕钧,右手刀虚晃,抬足提飞了一名家丁。

杜镕钧知道今天恐怕再也瞒不下去,短刀前三后三,刀光交替成阵,两记斜劈,两个官差已倒了下去。

“麒麟云手刀!”那罗姓捕快一惊,大喊道:“抓住他,他是朝廷钦犯杜镕钧!”

“好眼力!”杜镕钧朗声一笑,手上已不留情,刀走偏锋,将面前一名官差的右臂生生挑了下来。左足一顿,人已凌空掠去,正落在房崖瓦当上。

刚刚踩实,就听见那小姑娘尖叫一声,杜镕钧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她挨了一鞭,短刀已经脱手飞出,脚步一个踉跄,被两个官差按倒在地上。

她既然有赠刀之德,如何可以弃之而去?杜镕钧略一思忖,又一次掠下,挥刀杀入人群中。

“杜镕钧,原来你和铁肩帮还有勾搭!”那罗捕快冷冷一笑,手中铁尺已迎上了杜镕钧短刀。

那小姑娘已被牢牢缚起,拖到一边,她刚才脸庞被按在地上,沾了不少尘土,额角还擦破了一块,看上去狼狈无比,眼中泪珠死命han住,绝不掉下来。

“你快跑!”小姑娘究竟害怕,声音还带了哭腔:“去找霍姐姐救我!”

杜镕钧看了她一眼,心想救人救彻,如何能一走了之,刀刀进逼,只想抓了这罗捕快或是那公子,迫他们放人,不然一时三刻,官兵越来越多,如何能走脱?

他一刀虚劈,引得罗捕快挥铁尺去挡,又一刀已跟进,这一招直入中宫,那罗捕快连忙直退,空门已是大开。

杜镕钧大喜,连忙跟上,只待一招就能立伤他于刀下——忽的脚下一绊,左膝已经不由自主跪在地上——不知何时,他竟踩上地上一条绊足的铁索。

不知是谁一脚正踢在他胸口,杜镕钧拿捏不住,扑倒在地上,哐哐当当几声,后颈已架上几把钢刀。

杜镕钧闭上眼,暗叹一声“罢了”。那罗捕快大喜,连忙命人取来重镣锁铐,扭过杜镕钧双臂,牢牢绑了。

他上前揪住杜镕钧头发提起,仔细打量他面孔,认清和那钦犯一般无二,不禁大喜,知道升官发财,是指日可待。

杜镕钧随他去看,只将眼光避开——他忽的一愣,那小姑娘刚才还吓得面无人色,此时却镇定非常,嘴角甚至还带了丝微笑。

杜镕钧随她目光看去,见人群远处,有个人正在发足急奔,知道必定是那个什么“铁肩帮”的弟子,去寻找援兵。

罗捕快显然也看见了二人的异样,不禁脸色也是一变,连忙吩咐:“快快!把这两人带回去!”

杜镕钧脚下重镣,哪里走得快,被刀柄抽了几下,后背火辣辣疼了起来。

“若是爹娘和诺颜看见我又被抓回去……”他低着头,实在不敢想象他们最后一丝希望破灭的神情。只被后面官差推推搡搡着踉跄向前,心中暗自后悔今日的不加收敛。

“站着。”罗捕快忽然发令,左手揪过那小姑娘,扣着她后颈锁骨,大喝道:“你们要出来就快点出来吧……当心官爷这就毙了这个女贼!”

人群中,十几个普通装束的男子闪了出来,为首一名男子脸色阴沉:“罗剑清,我已经发下号令,铁肩帮弟子转眼就到,我劝你识时务点,放了小楠。”

罗捕头心中也是惴惴,铁肩帮最近在江淮一带势力日增,又一向只是杀富济贫,颇得百姓赞许。这凤阳城中,铁肩弟子恐怕不下千人,当真火并,自己恐怕讨不了好。但是他总不能当街被几句威胁吓倒放人,一咬牙,又是一扣小姑娘后颈,怒道:“你敢威胁官府,持械拒捕?秦香主,你要人,到衙门按规矩要。”

他这句话几乎已是暗示——不要在大街上拦我。罗剑清心中明白,抓了杜镕钧就是大功一件,至于那小女孩,也犯不着为她得罪铁肩帮。

“敝帮帮主示下,今日非救人不可。”那秦香主却是丝毫不加通融。

“给脸不要脸。”罗剑清也终于忍不住:“你以为我不知道?霍澜沧在京师,有什么神通给你示下?”

他心一横,把人带回官府,论功行赏大不了换个地方做官,大声喝令:“来呀,带人犯上路,有敢阻拦者,格杀勿论!”

“哼。”一声冷笑,声音不是很大,罗剑清却几乎面如土色。

秦香主和铁肩帮的几个人却是喜不自胜,一起翻身拜倒:“参见帮主!”

连那小姑娘也欢欣雀跃起来,大声喊着:“霍姐姐我在这里!”

七丈之外,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女子,那时女子头发皆是梳髻,她却一头黑发洒下,只用一道银丝抹额,极是显眼。青衣,短靴,背上背着范阳笠,胯下一匹白马,手上提着的居然是一对女子极其罕用的流星锤。

她只是一声冷笑,再没有说话,罗剑清的脸色却由青转白,由白转红,忽然一把拔出身边差吏的腰刀,砍断了那小姑娘身上绳索。挫声道:“霍帮主……多有得罪!”

小姑娘连忙跑到霍澜沧身边,又是惊喜,又是焦虑,生怕霍姐姐一走了之,把那年轻人弃之不顾。

霍澜沧也不看她,下巴扬了扬,示意杜镕钧。

罗剑清怒道:“霍帮主我忍你三分,莫要得寸进尺,这个人不是你们铁肩帮的,又是朝廷钦犯,无论如何也放不得。”

霍澜沧依旧不说话,右手一招,流星锤已飞出,银链擦着铁尺一紧一弹,罗剑清只觉得虎口一阵酸痛,铁尺居然脱手而出,另一个锤头正好飞到,双锤夹着铁尺,砰然一撞,铁尺居然断为四截。

将铁尺锤扁锤并非难事,但铁性坚韧,这一分为四,是真功夫加上巧劲。

霍澜沧冷眼瞧着罗剑清,看他要命还是要前程。

罗剑清何曾见过这手功夫,嘴唇微微颤抖,顿足道:“走!”

一帮官差也早已吓破胆子,听见这个字,跟着罗剑清,一哄而散。

那适才趾高气昂的青年公子也连忙要溜,霍澜沧却冷喝了声:“站住!何少爷,你强占三百亩河堤田的事,我可还没跟你算呢。”

那何姓公子显然见过霍澜沧的手段,双腿颤颤,居然普通一声跪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道:“霍、霍帮主……小人不知帮主驾到,该死……我,我这就回去还了河田!再……再捐三千两银子修堤。”

霍澜沧微微一笑,左手又是一挥,流星锤单飞,那何公子一只耳朵带血飞起。

他一声惨叫,脸上却是大喜,一手捂着伤口道:“多谢帮主饶命!”说罢,站起来如飞逃去。

杜镕钧心道,这个人少了只耳朵还跑这么快,也不是一般纨绔子弟,居然还吓成这样,看来这凤阳城中,霍澜沧威名实在不小。

心念刚动,霍澜沧呼哨一声,一匹青鬃马急驰而出。她流星锤又出,卷着杜镕钧身躯一带,正落在马背上,也不再看他,转身拨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