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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醉(3)

作者: 方浅 阅读记录

姜一衍被他咋呼的声音吵到皱眉:“怎么说?”

“我顺着他走的路线查监控,发现他在途中进了一家照相馆,刚巡逻过来这边,一问,老板说昨天那小伙儿是过来拍遗照的,你想,拍遗照,加上路口的那通操作,九成是想寻死。”

姜一衍没说话,脑海里又冒出那人对着监控最后比“耶”的笑容。

“我再查查,看能不能找到他。”

姜一衍叮嘱:“不要利用职务便利搞特殊,按正常流程。”

“嘟嘟嘟……”陈星洲急性子,留给姜一衍的只有一串忙音。

沈临桉一大早去了安康院,安康院是一家当地小有名气的高端私人养老院,环境优美,专业的护理团队,能够对老人进行饮食、服药、排泄、理发、剃须、洗澡、洗脚等全身护理,保证每一位老者的舒适健康的生活。

没错,当初他的广告语就是这么打的,沈临桉也正是看中他的这些基本条件才将奶奶送进去的。

奶奶得了阿尔茨海默病,俗称老年性痴呆,是一种中枢神经系统变性病,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沈临桉一个人根本照顾不好她,出去工作时把她关在屋子里,回来满屋排泄物,老人哭得惊天动地。

带着她又不能出门工作,也正是因为奶奶,沈临桉云年注册了家小公司,归一整理收纳公司,边照顾奶奶边接点收纳整理订单,随时奶奶病情愈发严重,订单越接越少,客源流失严重,不得不将奶奶送进安康院。

安康院什么都好,就是费用高,每个月一万二,不过没关系,马上就要死了,拿到保险金够奶奶待到寿终正寝了。

奶奶脸色比上周红润,她还是没认出沈临桉,叫他沈治东,沈治东死了快三年了,沈临桉笑着应声,没有像以前那样纠正奶奶:“奶奶,您又叫错了,沈治东是我爸,我是沈临桉。”

有时候忘记和糊涂也是一种幸福。

从安康院出来,沈临桉搭上回家的公交车,公交车缓缓沿着护城河路前行,怀杨镇别的不多,数银杏最多,满目金黄,沈临桉开始走神,他想,是该列个遗愿清单,也不枉他来这世上一遭。

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拿出笔开始列清单:染一次头发,最好染个荧光色,怎么扎眼怎么来,打一次耳钉,如果可以的话,乳钉,纹身,都想体验一遍。

还有,夜跑,在雨中漫步,蹦极,暂时想到这些,其他待补充,从前没做过的,不敢做的,死之前都想尝试一遍,

坐在公交车上,看着两旁风景缓缓倒退,一车人跟着车子往老区赶,他住在老城区西区。

公交车只到月琴湾站台,西区站取消了,下车后从月琴湾前门穿到后门能省一大半距离,至少不用绕路。

月琴湾大门没保安,别说保安,连门都没关,沈临桉大摇大摆进门,从绿荫道经过时抬头看向二期正在建的最高一栋,灵光一闪,或许,他可以趁人不注意爬上脚手架,然后脚一滑,从半空跌落,意外身亡,四下环顾,除了路口有装监控,二期正在建的这边什么都没有!

完美,是个制造意外的好地方!

姜一衍一个人在家,轮椅是摇控的,他操控着遥控拎着公子哥儿去阳台透气,白天偶尔能放阳台,晚上不行,怕吵到邻居,虽然这栋楼也没几户人入住,自觉总是好的。

刚给八哥喂完食,对面二期正在建的那栋楼天台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姜一衍现在在的是西阳台,与对面楼楼距六十米左右,看得不太真切。

看身形的衣服颜色挺眼熟,拿过手机,利用长焦镜头拍下对面座人影,放大细看,还真的是他,昨天路上碰到的那个人,姜一衍不知道他名字,也不知道他住址,只记得他的长相。

沈临桉站在天台旁俯身往下望,一看不得了,这也太高了,试探着伸出一条腿,鼓起勇气将腿往天台栏杆上放。

对面姜一衍看见他的动作,猜到他的意头,给物业打电话:“二期5栋有人上了天台,意图不明。”

沈临桉一条腿架在栏杆外,架上去容易,收回来难,这栏杆,太高了,起码一米五,失策了,高估自己腿长了。

这会儿腿卡在栏杆上,大腿裆抽着筋儿的痛,倒霉玩意儿,早知道不试了,挂上面了。

正等着抽筋的劲儿缓过,一高一矮俩穿着保安制服的人急吼吼冲上前,停在他几米处,大喊:“先生,别动,别动,保持住!”

我倒是想动啊,卡到裆了,动不了!

高个儿保安对着他说:“先生,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什么坎都能过去的,千万别想不开啊,要不这样,您先下来,咱好好聊聊?”

谢谢啊,什么坎都经历过。

“我也想下,但下不来。”

稍矮点的保安慌到帽子直掉,哆嗦道:“哥,俺今天第一天上班就遇到这种事,明天我还用来吗?要不报警吧?”

沈临桉可不想浪费警力,赶紧出声:“不用报警不用报警,小事小事。”

“先生,您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们说说,看看能不能帮到您。”

“我现在只想下去。”

矮个儿快哭了:“大哥,您千万别下啊,您这一下,我的工作肯定不保,小区明天上头条,这边过几天开盘,房子也卖不出去了!”

沈临桉等着他嚎完,冲高个儿挥手,指了指自己腿:“兄弟,帮个忙,我腿抽筋,卡住了,下不来。”

尽管沈临桉一再解释他只是上楼看看高度,并不是想跳楼,至少今天没这个想法,俩保安依旧一左一右护着他从楼上下来。

高个儿说得跟经理反馈,二期加多一个保安,以防有人上楼寻死,沈临桉一听,得,跳楼这个选项基本被排除了,今天没跳成后面很难有机会再上去了。

矮个保安还在流冷汗:“多亏了对面楼的业主,得好好感谢他,要不是他给咱打电话,后果不堪设想。”

沈临桉听了个大概,咬牙问:“是哪位天使大哥啊?”

这不误人事吗?今天本来也没打算跳,只是想上去踩这个点,这下好了,跳楼都找不到个地方,离这里较远的市区倒是有各种高楼,问题是那些小区根本进不去,全是凭卡进入,也就这么个天时地利的好地方,还被人给破坏了。

高个指指姜一衍所在的楼层:“诺,就是那栋。”

沈临桉抬头,距离太远,隐约看见一个黑色的脑袋,旁边还有个鸟笼,满阳台的盆栽,一株开着黄花的不知名植物耀眼夺目,花朵像瀑布似的倾出阳台外。

“两位大哥,这位大哥叫什么名字,怎么说也算我的救命恩人,我得亲自去感谢他。”

“好像姓姜吧,我刚才巡逻消防的时候看了一眼户名。”矮个保安说。

高个瞪了他一眼:“不要随便泄露业主信息,小兄弟,下次别犯糊涂了,生命只有一次。”

沈临桉在俩保安的友好注视下走出小区,临了回头望向那栋楼,看不见楼牌号,不知道那是几栋,这里楼房排列很乱,楼层密集,不知道那是几栋几层,一时间也数不清,那黑色脑袋还在,也在盯着他,隔太远,也没瞧清楚对面人长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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