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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以后(70)

他说完这句话便昏迷过去。

赫连铮忙从身上找出各种的救命丹药给凤玄微服下,又来到他的身后,为他输送灵力,只是他的灵力进到凤玄微的体内,就像是细小的溪流汇入一片浩瀚的死海,不会生出半点的波澜。

自苍梧山一战后,凤玄微道心有缺,灵体受损,无法修复,再难生出神力来,这也是凤玄微最后需要以身殉道才能应对下一场天地浩劫的原因。

众人皆以为帝君神通广大,长寿无极,但他心中清楚,他早已不复当年。

或许,这片天地早就不需要他了,他在那一战后便该陨落。

天道往复,一切自有因果。

微风拂过,凤玄微睁开眼,一朵白花从枝头蹁跹飘落,覆住他的眼睛,像是阿慈在与他游戏。

他抬手取下那朵花,赫连铮对他说:“阿慈在哪里,您告诉我,我去找。”

凤玄微没有回答,他推开赫连铮站起身,踏过无数白骨,站在谢慈死去的地方。

阿慈本来就非常人,他怎么就昏了头只在那堆白骨中去寻他?枉费了那么多的工夫。

石碑底下的角落里,花草掩映中,一颗石头在那里静静地沉睡,好像已沉睡了千万年之久。

凤玄微看着那石头,几乎要落下泪来,他单膝跪下,小心拨开石头上的落叶与杂草,他说:“原来你藏在这里啊,阿慈,我找到你了。”

他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怕惊扰了石头的美梦。

“阿慈阿慈,”凤玄微把石头抱进怀中,发出一声喟叹,“师父的阿慈……”

赫连铮望着凤玄微怀中的那块石头,想问师父阿慈怎么会变成石头,随后他目光一顿,瞳孔扩张,透出几分诧异。

他张了张唇,似有话要说,然凤玄微却是转过身去,仿佛是怕赫连铮要觊觎他的宝贝。

他抬手温柔抚过石头,低着头,轻声安慰他说:“阿慈,师父来带你回家了。”

似情人间的呢喃。

第46章

凤玄微抱着石头回到青州。

那座二层的小楼仍旧是矗立在河畔, 这里多年没有住人,赫连铮走在前面推开门,施法除了屋中的灰尘。

凤玄微还是有些疯癫的模样, 低声叫着石头阿慈, 想要让他醒来,又怕搅了他的美梦。

石头总给不出回应,凤玄微也不生气, 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温柔,他轻声问:“师父陪阿慈一起睡好不好?”

他边说边在石头上画起同心咒,想要同阿慈一起入梦。

赫连铮无声地站在门口, 他师父明显是入魔之相,若是普通修士入魔,他还能出手帮助压制一二, 但对上凤玄微他却是无能为力。

再这样下去怕是真要和阿慈一起睡了过去。

好在石头不一定是在睡觉, 而且凤玄微身上的神力已近枯竭,同心咒一时起不了作用, 赫连铮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去做点什么了, 不然他们师门可能就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阿慈真的是这块石头吗?

赫连铮想要上前仔细查看凤玄微怀中的石头,然而他师父把石头看得很紧, 根本不许旁人近身。

赫连铮只能来回变换位置,从各个角度偷看石头, 他终于确定,这块石头与去年他在画像上见到的琢光派老祖毫无二致。

赫连铮微微叹气, 看来他是要先去一趟琢光派了,他师父这个状态又实在令人放心不下。临走前, 他在下小楼布置下三重结界, 这三重结界比不得凤玄微留在苍雪宫里的那一道, 但在这世间也鲜少有人可以破开。

他连夜去往封州,求见琢光派掌门。

琢光派这一代掌门名唤应怜子,天赋一般,但为人勤恳,胸怀宽广,很有大局意识,上一代掌门羽化归天前力排众议将掌门之位传给了他。

应怜子没有辜负老掌门的期望,这些年来将琢光派上上下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长老和睦,弟子齐心,与正道其他门派同进同退,方方面面没有一处不好。

只近几年,与苍雪宫有过许多摩擦,起初是弟子间的小打小闹,应怜子并没有在意,当是给弟子们的历练了。可苍雪宫越来越过分,收了一群手段极为下作魔道邪修,伤了他们不少弟子。

应怜子看在赫连铮的面前上,没与谢慈计较,还有一点是,谢慈虽然作为苍雪宫的宫主,但这些年来,真正打理苍雪宫的一直是江砚。

想到江砚,应怜子又是一阵头疼,当年江砚在琢光派修习禁术,又偷了九卷剑谱,他只将他逐出琢光派,索回剑谱,没有废去他的修为,已经是法外开恩,他还总是一副琢光派有负于他的模样,实在不知他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应怜子听闻赫连铮在山下求见,当即让人请他上来,大殿两侧立着一排白晶石做的灯笼,照得殿内亮如白昼,有风顺着开启的门扉的吹拂起来,青色纱帐从高高的梁上垂下,一直拖到地面,随风微微晃动。

见赫连铮踏入殿中,应怜子同他寒暄了两句,便问道:“不知赫连小道友此次来琢光派是为了何事?”

他隐约听说了一点苍雪宫的事,宫主谢慈正昏迷不醒,不知他此次来琢光派是否与此事有关,他顺便也打算劝一劝赫连铮,多管管他那师弟,免得他日后闯下大祸。

赫连铮可不知道应怜子心中的这些想法,他左右踱了两步,犹豫道:“应掌门,您说,这天底下会有两块一模一样的石头吗?”

应怜子一听到“石头”二字,顿时来了精神,再不管什么苍雪宫了,马上回问他:“赫连小道友怎么问起这件事了?是有我们老祖的消息了吗?”

赫连铮没有回答应怜子的问题,又问:“您能告诉我,为什么那块石头会是琢光派的老祖吗?”

应怜子摸着胡子,长叹一声:“这个啊……”

赫连铮见他如此,试探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应怜子摇头,笑道:“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当年琢光派的祖师爷还是个无名剑修的时候,遭人追杀,命悬一线,他路过谯明山下,抬头见一石头上现出数道剑影,由此感悟出无上剑道,境界大增,遂拜了石头为师,后来祖师爷得到机缘,有幸创建琢光派,就将石头供奉在点星阁中,此后历代琢光派的掌门,无论刮风下雨,还是门派公务压身,每日都必须要到点星阁上一柱香,为老祖奉上新鲜的花果。”

应怜子说到这里,神色间露出些许怀念之色,他接着说道:“老祖生性固执,也不能说话,作为掌门,有很多话其实是不能说给长老们听的,也不能让底下的弟子们知道,就只能说给老祖。”

他们的老祖给不出任何回应,但应怜子总觉得他能听到,可能是那些年对着老祖说过很多的话,他对老祖的感情要格外深厚些。

赫连铮嘴角微微抽搐,他莫名想起从前阿慈与他说过的那些关于琢光派的旧事,几十年前甚至几百年前的都有,他那时还说眼前这位应怜子掌门年轻的时候很喜欢女装,他一直以为阿慈不喜欢琢光派,故意抹黑人家,现在看来,这未尝就不可能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