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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以后(74)

这几日来,他的心魔还会时不时冒出来,抱着石头“阿慈阿慈”叫个不停,只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头血都全放给他。

好在这方圆数里之内再无其他人家,他这样叫上一夜,也不用担心会被人找上门来。

“尊上——”叶问渠拉长了调子,语气中满是无奈。

凤玄微道:“我神力已耗尽,除与不除也无甚分别,这场浩劫,终要看你们的了。”

“尊上请放心,我们必将全力以赴,”叶问渠保证完,又提了一遍,“但您的心魔真的该想办法除一下,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日后再说吧。”凤玄微道。

他这个态度看起来就很敷衍,叶问渠问他:“尊上,冒昧问一句,您是为何生出的心魔?”

如果他只是因小徒弟身死才生出的心魔,那等他这小徒弟醒了,心魔应该也就无了。

但叶问渠下意识地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

有风摇动庭中干枯的枝条,停歇在上面的鸟雀受到惊吓,扑梭梭地飞去远方,凤玄微抬头望向那些远去的鸟儿,他对叶问渠说:“是我自作自受。”

叶问渠看着他,欲言又止,尊上这话说的甚是玄妙,他听不懂。

他在这里没有停留太久,又赶赴封州协助各大门派斩杀异兽。

叶问渠走后,凤玄微低下头,静静地看着怀里的石头,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要对阿慈说,只是一到了嘴边,就再说不出来了。

阿慈想睡便睡着吧,他等着他,他总能等到他再醒来的那日。

谢慈生辰的这一日,凤玄微下厨做了一桌他往日爱吃的饭菜,只是如今阿慈也吃不得这些,凤玄微如往常一般将血喂与他,恍惚中好似听到了谢慈的声音,他指尖一抖,有血滴落到了地上,腿上的石头猛地颤动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停息。

“你啊……”凤玄微这一口气叹了很久,最后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一年的年尾,人间降下各种离奇异象,寒暑颠倒,雨雪交替,无尽的黑雾盘旋在西边的天空上,恍若天裂。

凤玄微对此有心无力,回到小楼里,石头的表面泛着一层温润的光,他终于要化形了。

凤玄微本该欢喜的,然心中忧虑却比欢喜更重,他将石头抱到床上,守在这里,等他化出人形,等他醒来。

白光闪过,石头重新变回阿慈,还是他二十多岁时的模样。

凤玄微垂眸望着床上的谢慈,上一次,在那苍雪宫的寝殿里,他也是这样看着他的。

他的心脏跳得极为厉害,砰砰作响,好像下一刻就要跳出他的胸膛。

赫连铮听闻谢慈可能要醒了,也从千里之外的赶回来,瀛洲的仙君们知道此事,赠了他许多珍稀的药材,固魂的、养身的、补灵的,什么都有,他现在正在厨房里煎药。

谢慈并没有让凤玄微等待太久,只过了片刻,那睫羽微颤,他睁开了眼。

那双乌黑的眼睛中全是茫然,他眨了眨眼睛,看看四周,房间里灯火昏黄,左右挂着红色的帐子,有点喜欢,最后目光停在凤玄微的脸上。他的脑子里混沌一片,只隐约觉得自己应当是块石头,正躺在田地里,听着路过的人唱着村野曲调。

眼前的人一身青衣,俊美无俦,就是头发有些乱,眉宇间透着些微疲色,有点不修边幅。

刚才是他在唱歌吗?

谢慈问他:“你是谁?”

这人只是深深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谢慈说:“我觉得你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观她眉目如画仙子貌,乌发蝉鬓身窈窕,似与梦中有相会,又似前世化蝶飞,再一瞧,原是我的亲亲娘子嘞】

不久前听到的唱段还在谢慈的脑中回响着,他不假思索,张嘴便问:“你是我的亲亲娘子吗唔唔——”

“阿慈,喝药喝药,”谢慈的话没说完,赫连铮一个箭步从后面窜过来,他把药碗送到谢慈的唇边,催促他说, “来来来,多喝点多喝点,好好补一补。”

阿慈他先补补脑子吧!

他这刚一醒来就敢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属实是有点吓人。

赫连铮心中感慨,幸好自己出现得及时,自己太棒了。

他为了他们师门的和谐稳定真的付出太多了。

第49章

谢慈有点不开心, 他话还没说完呢,这人长得这么好看,就算现在不是他娘子, 以后也定然是要做他娘子的。

他从床上坐起身, 瞪着眼前的赫连铮,这人又是哪里来的?好讨厌啊。

赫连铮完全没有感觉到谢慈的厌烦,他真心夸赞道:“阿慈的眼睛真亮, 真好看,来,喝一口, 啊——”

赫连铮张开嘴,用勺子舀了一小口补药送到谢慈的唇边,像是哄小孩一样哄着他面前的这个师弟。

谢慈则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赫连铮, 随即又低下头, 看向勺子里黑漆漆的液体,上面还有漂浮的草籽,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谢慈撩开眼皮又看了眼犹在傻笑的赫连铮, 他不会是给自己投毒来的吧?

久远的记忆开始复苏,许许多多的画面似漫天飞雪纷至沓来, 只一下子来的太多,一时间谢慈没能弄清楚眼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他晃了晃脑袋, 多少觉得眼前的两个人有些眼熟了,应该不会下毒害他。

他知道这一碗液体的气味不太美妙, 味道多半不会太好,但在好奇心的趋势下, 他还是伸出舌头舔了一点, 下一瞬, 谢慈的五官瞬间皱成一团,像是只被踩住尾巴的小猫。

他啊了一声,叫道:“这什么东西?难喝死了,快拿走快拿走!”

赫连铮知道他师弟向来不愿意喝苦药,从前都是师父哄他喝药的,但现在赫连铮怕谢慈不够清醒,等下一犯浑又对师父说出什么惊人之语。他们师门就剩他一个身体康健的,他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他要为师门的和谐稳定努力奋斗。

赫连铮好声好气继续劝道:“阿慈听话,喝点喝点,你现在身体不好,得多补补。”

谢慈冷着脸,道:“赫连铮你赶紧把它给我拿走!”

他刚说完这句话,自己就愣住了。

赫连铮听到谢慈叫自己的名字,脸上顿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两只眼睛好像放着光,高兴地问他:“阿慈你认出我啦?”

垂落的红帐遮挡了凤玄微大半的身影,无人知晓他在听到谢慈没有失去记忆的这一刻到底是高兴还是担忧,他自己其实也说不清楚。

有些时候,凤玄微会觉得如果阿慈可以忘记他,可能也是一件好事。

赫连铮小声打趣他道:“你总算清醒了,刚才还要叫师父那个呢,吓死我了。”

谢慈:“……”

谢谢,咱别提了这事行吗?

谢慈眼睛的余光偷偷往凤玄微的方向瞟了一眼,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收回目光,低头望着被子上绣的牡丹,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郁气过于明显,平日里对氛围不太敏感的赫连铮也能察觉到,他问他:“怎么一醒来就耷拉个小脸,看到我和师父在这里不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