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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九朝五(10)

作者: 季阅 阅读记录

路评章侧脸绷得僵硬:“我很怕你也出意外,所以一直不想让你开车。你想问什么?”

这其中发生的事情只要略一想象就能体会到当事人当时面临着怎样的境地。但是乔谨仍旧听出了他在转移重点。

他没有退缩,低垂的眼睫挡住一半视线,他仿佛正在圈画出来的领地上审视着主人:“你当时为什么突然决定要见我?”

路评章:“我供你念了四年书,还不能见你一面吗?”

“当然能,”乔谨说,“说实话。”

“……”路评章看着他。

乔谨就在他触手可及的范围之内,但是他没把握能全身而退。

他凑过去亲他,快要触碰到时,乔谨偏开了头。

路评章豁然抓住他的后脑,强迫他的视线看过来,命令道:“亲我。”

乔谨受制于人,但此刻更像一个掌控者。

“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你不说,我就自己查。”他冷静地看着他,“最好你没事瞒我。”

路评章肯定,他什么也查不到。

但他还是提心吊胆起来,怕他真的查到什么。

他们再一次僵持住了。

直到路评章开口:“那段时间我也病了,集团股票不停跌,公司策划开了一个公益专题,准备力挽狂澜。”

乔谨隐约能回想起来那段时间路评章的身体和精神状况确实都不好,因为他总能在他身上闻到消毒水味、听见嘶哑的声音。

但他前一刻无论跟电话里的人怎样咆哮,面对乔谨的时候总是大度而包容的。

“我去见你那天,拍了很多照片。”路评章说,“只是当时你眼睛刚做完手术,看不到有人正在拍我们。”

他自嘲般笑了一下,说自己:“万恶的资本家。”

乔谨表情松动了些,但是仍旧绷着眼梢:“当时的报纸或者报道网址还有吗?”

路评章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没有让他们发。”

乔谨看着他。

路评章如愿亲了他一口:“仅剩不多的良心作祟,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不应该把你曝光出去。”

他松开支撑身体的手,整个人扑在乔谨身上,闻着他肩窝里干燥温暖的气息:“还好没有。”

乔谨伸出手来抱住他,轻轻拍他的后背。

路评章这时才说:“我家人离开以后,我用了一段才能接受现实。还好你当时陪着我,不然我恐怕过不去那个坎。”

乔谨有些后悔了。

他既想要彼此开诚布公,又很怕伤害到路评章。

但他可能已经伤害到他了。

“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了。”乔谨低声说,面对路评章的时候,他很容易心软,也极其能共情,“我如果早点知道,就可以抱一抱你。”

“像现在这样?”路评章松了口气,心仍旧提着,“……当初我资助你,确实是为了博名声,你别生气。”

乔谨不在审视他,半晌说:“不会。我要谢你,你资助我,又给我妈付医疗费。”

路评章知道自己逃过一劫,但是照旧坐起身,用难以承受的眼神望着他:“你是为了谢我,才待在我身边吗?”

乔谨伸手摸他的侧脸和后颈,用很小的力气就把他拉到面前。

他没有回答他,主动吻他微凉的唇,然后鼻尖相抵:“对不起,我不该揭你伤疤,我不是有意的,我想了两天,觉得蹊跷,睡不着……”

路评章有些不忍:“你不用道歉。”

“用的,”乔谨万分后悔,吻他眼角之下,似乎要吻去他当初孤身一人时流下的泪水,“我以后都不再问了,你别伤心,我会一直陪着你,我来当你的家人。”

第7章

三年前,乔谨坐在病床上,学子计划的公益负责人敲门进来,温柔地对他说:“路先生来了。”

乔谨坐直了些,偏头听着门边的动静。他的眼睛刚刚做完手术,还围着纱布,只能依靠听力。

负责人小声说:“你眼睛手术的全部费用,包括后期的医药费,路先生一并承担了。”

乔谨紧张地点点头。

他知道他的资助人姓路,但不知道就是大名鼎鼎的路评章。

门边响起几声简短的对话,都是围绕着‘乔谨’,紧接着,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乔谨感觉到了一种寒凉的、高不可攀的、像大片乌云压顶般闷沉沉的逼人气势。

这股陌生的气息停止在床前,乔谨朝着他的方向仰起头。

“路先生,我是乔谨。”他无措而又竭力表现的镇定,“谢谢您这些年的资助。”

眼角一凉,被来人的手指轻轻触碰。乔谨下意识想躲,但忍住了。

路先生始终沉默,只有手指在他眼睛的纱布上徘徊不去。

乔谨忍不住道:“路先生……”

紧接着他就被抱住了。

路先生紧紧抱着他,呼吸沉重而灼热。那温度烫的不正常,他似乎正在发烧。

乔谨再次道:“路先生……”

学子计划的负责人在旁边用悲伤的语气低声解释:“路先生最近生病了,状态很不好,不好意思。”

乔谨刹那间温顺下来,任由他将自己抱在怀里。

他一定很难受,乔谨心想,如果能多抱我一会儿就好了。

路先生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而低迷:“我以后能再来看你吗,乔谨。”

乔谨想安慰他,又怕适得其反,他甚至没法看到他的长相,只能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当然可以!”

路评章第二次去看乔谨,他的眼睛已经可以自由的看东西,只还是看不清晰。

医生带着成熟高大的男人走进病房,乔谨就知道,他是路评章。

“现在还在水肿期,视物很模糊。”医生说,“每天都要进行消炎和抗菌治疗,还有抗排异的眼药水。”

乔谨的眼睛有些干涩酸胀,于是闭了闭眼。

路评章皱起眉。

“正常情况。”医生伸手撑了一下他的眼皮,“三个月之后角膜状态会达到比较稳定的水平,到时候在进行评估。”

乔谨睁开眼,他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但直觉告诉他,路先生正在盯着他。

大学时期的乔谨青涩、腼腆,像含苞的栀子花,远没有现在这样游刃有余,他又紧张起来。

路评章俯身直视他,离得很近,他能听到呼吸声。

乔谨感觉到路评章的状态依旧不好,听负责人说他家人已经全部去世。

那肯定很孤独。乔谨想。

路评章盯着他时常失去焦点的眼睛,轻声询问:“医院床位紧张,你愿意搬去我那里养眼睛吗,家里有私人医生,能恢复的更好一些。”

这距离近得过分,声音仿佛贴在耳边。

乔谨屏住呼吸,没有后退。他终于看清了路先生的脸。

乔谨后来想,可能当时他打量路评章的视线过分探究而好奇,以至于路评章跟他对视良久,直到眼角发红,才再一次的,拥抱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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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一整天,乔谨都泡在健身房。教练守在旁边,偶尔出声提醒他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