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晚九朝五(13)

作者: 季阅 阅读记录

乔谨没回头,甚至没去看身旁的路评章。

侯务德盯着他的背影,很快发现了搭在他身后的手,手的主人纹丝未动,就连眼神都没有歪一下,正是轻易不现真身的路评章。

侯务德预算不能再超,为了身边这个小模特情妇也实在不值当,于是咬着牙根,扔掉了手里的牌。

第9章

拍卖会结束后,路评章本来准备离开,但是乔谨之前没吃饱,想继续吃点东西,于是反常地又多留了一会儿。

侯务德戴着无框眼镜走过来,旁边的女伴端着盘子,不时用叉子取点心喂给他吃。

侯务德吃着点心,心里仍旧不痛快:“路哥哟。”

他嗓门很大,声音像总卡着一口痰,不干不净的:“想要那个宅子可以直接同小弟说嘛,干嘛还要抢来抢去的,这不是给拍卖会创收嘛。”

路评章审视他半晌,笑起来令人摸不清喜怒:“既然喜欢,多点少点无所谓。钱嘛,身外之物。”

侯务德挤着脸笑了几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故意道:“那是令弟吗?真是青年才俊,我一见就尤其喜欢。”

路评章有弟弟这件事对外没有公开,在他们的圈子里却不是秘密。最一开始,死对头们还等着他弟弟长大,上演一出争权大戏,谁知道没来得及等到那时候,路评章全家就都出了意外。

虽然这件事当时没有报道,但很多人尤其是对手都或多或少拿到了消息。

乔谨追问这件事,路评章不在意,因为他最初能度过那段时期,就是依靠他的陪伴。

但别人提起来,路评章就像被戳到了肺管子。

“瞧我,真不会说话。”侯务德揣着明白装糊涂,“既然不是弟弟,肯定是新宠啦。”

路评章冷下脸,眼角嘴角一齐垂下不虞的角度。他审视着侯务德,视线锐利而暗沉。

侯务德没退,耷拉着眼皮阴恻恻地盯着他。

他们之间是新仇旧账了。

路评章的一块地承包给侯务德十年,现在刚打完地基。六亿多预售款本来全都进了侯务德的口袋,然后路评章截断他另一处工程地结给施工方的尾款,又让他吐了出来。

前前后后折腾进去不少人。

乔谨填饱肚子,端着杯温水捧在手里,慢吞吞地转回来找路评章。

路评章看到他过来,脸色立刻生硬地转缓了:“饱了?”

乔谨“嗯”了一声,手里冒着热气的温水在这场合中简直是格格不入的存在。

侯务德打量着他,那视线明目张胆地令人厌烦:“你好,鄙姓侯,是路哥的生意伙伴,交个朋友?”

乔谨垂眼看着他伸出的手,就在侯务德都认为他会退缩到路评章身后的时候,乔谨展颜一笑,十分春风化雨般伸出手跟他轻轻握了一下:“你好,乔谨。”

侯务德用了些力气,并且在他松开手的同时握得更紧了。

侯务德得意地看着他:“喜盛和瑞意的友好交流年会就在下星期。”

他视线锁在乔谨身上,却森森笑着对路评章说:“希望到时候路总携伴儿参加。”

路评章跟他之间还有旧账没清,本来不打算跟他翻脸,一看这架势,肾上腺素飙升,想立刻弄死他。

“侯总,”乔谨轻飘飘打断他。他手劲也大,侯务德的表情马上变了。

乔谨挂着他那虚伪的微笑,毫无波澜道:“以后都是朋友,还望您多多关照啊。”

他舒展自信锋芒毕露,一言一语间比在场的‘成功人士’还要阳奉阴违。

根本不是个逆来顺受的小玩意儿。

侯务德扭曲地看着他。

路评章踏实下来,伸手接过他另一只手里端着的水杯,喝了一口试了试温度。

侯务德眉头连连蹦了几次,强忍着没有叫出声。

乔谨轻飘飘松开手,又恢复成那个从容冷淡的旁观者,对路评章道:“走吧。”

路评章透过薄薄的眼皮看了一眼侯务德,那里头包涵的威胁和压迫令侯务德没能再发出声音。

侯务德眼睁睁看着他们穿过熙攘的大厅和金碧辉煌的夹道,手指麻痛,神情晦涩。

出了大楼,乔谨一伸手,路评章把水杯递过去。

乔谨当着他面抿了一小口热水。

“早晚我要弄死侯务德。”路评章拧眉看着他比平日还要偏白的脸色,“是吃凉的东西了吗,胃里难受?”

乔谨摇摇头,路评章接着问:“来的时候吹冷风了,小常没给你开暖气吗?”

乔谨足足盯了他五秒钟,才张嘴道:“就是渴了。”

上了车,付霖啸电话来得很快,乔谨接起来,先说:“我在车上。”

“你跟隋冉怎么认识的?”付霖啸没接收到他的意思,在那边直调笑,“他跟我打听你,为什么要打听你啊?”

“我怎么知道。”乔谨余光看了路评章一眼,路评章也确实盯着他瞧。

“我有些晕车。”乔谨说,“回家再聊。”

付霖啸这次接收到了他的含义,沉默了几息,把笑收了:“路总在旁边?”

“嗯。”乔谨说。

付霖啸低低地“啊”了一声,冷静了许多:“挂吧,早点睡。明天健身房见。”

乔谨挂断电话,路评章表情不虞地看着他。

乔谨抿着唇角,转开目光去看窗外的夜景。

“隋冉是谁?”路评章问。

乔谨看着车窗上他的影子:“霖啸的朋友。”

“想买你书的那个?”路评章沉下脸,加重语气重复道,“不许卖。”

乔谨点点头,表示知道。

他手里握着半杯水,汽车开得平稳,暂时还没有撒出来。

路评章取下他手里的水杯,找到车里放着的维生素片,拧开倒进去两粒。等溶解开,再把水杯还给他:“喝光。”

乔谨看了一眼他的脸色,虽然不太喜欢这个味道,但还是默不作声地喝干净了。

十一月的风干燥无情,夹道两边落了一半的树叶四处游荡,被车轮夹带起来的风卷得无力挣扎。

偶尔经过的行人埋头匆匆而过,发丝被吹的一齐向后飞舞。

温度无情地持续降低,车内却暖烘烘的。乔谨窝在宽敞的后座上,平稳的车速没让他有一丝不适。

路评章打电话的功夫,乔谨已经靠着他睡着了。

他睡相很板正,同时又很放松。路评章难以从他身上发现三年前的青涩与紧张,但又总能发现他与之重合的习惯。

那时候他一夜之间失去父母,路柏杨也因为过于痛苦不断央求他放弃。

心理医生对他的失眠与焦虑束手无策。

最后,乔谨出现了。

这个受过自己资助的冷峻挺拔的青年,因为移植了路柏杨的眼角膜而注定与他有无法割舍的关系。

他有多少个夜晚没睡,乔谨全部知道并且参与。

一开始他眼睛看不清,仅靠着呼吸声就能判断身边的人是否醒着。后来,他眼睛逐渐恢复,弯着眼睛看过来的时候,路评章仿佛看到了路柏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