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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九朝五(33)

作者: 季阅 阅读记录

付霖啸指着他,两人对峙片刻,乔谨垂眼笑了一下:“谢了。”

付霖啸继续吃乔谨给他剥好的虾,他既担心乔谨钻路评章这边的牛角尖,又担心乔谨过不了母亲那道坎,犹豫半晌也没想好说词,含糊不清道:“其实路总未必会停了阿姨那边的看护。”

“停了也没关系。”乔谨顿了一下,慢吞吞用湿巾擦着手,“欠他的,我慢慢还吧。”

下午,乔谨果然提了辞职。

部门经理提辞职是直接提给公司副总的,但是副总年前都在国外,目前是郑荣光挂着办公系统来处理。

郑荣光看见消息弹出来,第一个跑到了办公室,炮弹一般发射到乔谨办公桌前,震惊地望着他:“啥意思啊这是??”

乔谨往后靠了靠,躲开他因为激动喷出来的唾沫。

郑荣光凑过去看他的电脑,页面还停留在离职申请那一页,理由写的是需要看顾家人。

“看顾家人请假就行了,没必要离职啊。”郑荣光皱眉来回看了几遍,最后转头看向乔谨:“嫌公司给的少啊?”

乔谨挑了挑眉,用腿撑着把椅子往后撤了撤,给他把办公桌前的空间腾了出来。

他不说话,郑荣光立刻就慌了。

他皱着脸“哎”了声,摸了摸自己颊上未愈合的血印:“吵架了,跟路哥??”

乔谨轻轻啊了一声,说:“怕请假时间太长,影响公司运转。”

“你少跟我来这套。”郑荣光飞快地堵住他的满嘴胡诌,坐实了刚刚的猜测,“吵架没关系啊,夫妻离了还有复婚的,不至于吧。冷静几天和好了还不成,提什么辞职啊?”

乔谨做出决定后整个人都放松了,弯起的眼睛里能发现隐约的笑意:“你跟嫂子复婚了?”

“我俩没离!”郑荣光强调,随即反应过来他在转换换题,“到底是为什么要离职啊?”

他前几天才把明年的涨薪申请提上去,理由是路评章要求过的对乔谨适当照顾。

几乎是他刚提上去,立刻路评章就直批通过了。

不等郑荣光高兴,眼看着这就要黄了,这简直比他被抓破脸还要难受:“你不能走,人事部里的刺头都是你招进来的,没人镇得住他们。”

乔谨又往后躲了躲他,嘴欠道:“谁还管这个啊,过完年就跳槽了。”

郑荣光哽了半晌,想探究出他此刻的真正心情。

但乔谨在人前向来没有什么情绪变化,他永远穿着干净合身的衬衫西裤,头发理的清清爽爽,跟人之间有着永远都存在的距离,但并不过分高高在上,身上的气质跟这座城市中心的大厦融为一体。

得体,精粹,游刃有余,占尽优势。

乔谨站起身,郑荣光以为他要走,立刻上前抱着他的胳膊:“不行,不说清楚,你不能走。”

乔谨无奈地往前拉着他走了两步,把废纸扔进垃圾桶里,又把人拖了回来,坐回了椅子上。

“你先放开我,”乔谨抽了抽自己的手,受不了这黏糊劲儿,“我现在不走,今天还得加班呢。”

郑荣光当即掏出手机来,要给路评章打电话。

乔谨拦了一下,没拦住,听他把电话拨出去,大声地说:“尹秘书,我找路哥。急事,很急。”

乔谨无奈地看着他,背过身去。

很快,郑荣光的音调变得狗腿热切极了:“路哥,我,乔谨提辞职申请了你知道吗?”

路评章不知道在对面说了些什么,郑荣光答了一声“在”,又说“好的”,然后把免提打开了。

乔谨听那嘈杂的手机里传出一声明显的喷气。

紧接着,路评章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当初招你进公司,是我直接签的字。乔谨,你要离职,也要跟我直接申请。”

乔谨盯着那手机,沉默半晌“嗯”了一下,问道:“路总,我想辞职,可以吗?”

路评章没想到他真的敢直接问出来,当即手机都要当场捏碎了。

一时间,手机相连的两个办公室同时变得寂静无声。

第23章

郑荣光浑身僵直着不敢动, 只有眼睛敢偷偷地在乔谨和手机之间巡视。

良久,路评章终于问:“理由呢。”

这声音沉得吓人,郑荣光小心翼翼地看了乔谨一眼:“说是要看顾家人……”

“没问你, ”路评章的语气活像是下一刻就要顺着电话网线过来杀人, “让他自己说。”

乔谨顿了一下, 说:“要看顾家人。”

路评章沉默了不短的时间,再开口时,难得的转换了语气:“能不能再坚持一段时间, 年底了, 公司现在正缺人。”

公司现在根本不缺人,虽然裁员已经执行完毕, 但是人员配备依旧有富余。

乔谨张了张嘴,刚要否认。

路评章又说:“至少等跟新的人事经理交接清楚。”

乔谨说:“新的人事经理我在部门内部选定了一个……”

“不从内部提。”路评章选了时间不可控的另一个选项, “直接对外招聘。”

乔谨犹豫片刻, 还是答应了下来:“好。”

·

乔谨掐着时间下班, 去医院看母亲。

乔母从三年前身体每况愈下, 一开始她住疗养院, 后来频繁的病痛发作, 就直接住到了医院的监护室。

除了植物人,很少有病人能在监护室住这么长的时间。

最初的时候乔母精神还好,醒后能意识清醒地聊天。后来逐渐不行了, 病痛把她的健康和精神全都夺走了。

她醒来的时候很少, 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昏沉的睡着。

乔谨换上无菌服,坐在她的床边, 今夜值班的护工在一旁对乔谨说她最近的情况:“最近一次醒是在三天前, 还是在半夜两点, 刚好我起床去卫生间看到了。老太太睁着眼望着会儿房顶, 就闭上眼接着睡了。大概两三分钟。”

乔谨点点头,对她道谢。

护工整理了一下手套,主动把空间留给他们母子:“乔先生有事就叫我,我出去一趟,就在外面。”

“好,”乔谨又说,“谢谢。”

护工给他们带上门,病房里冷清清、白惨惨的,只剩下乔谨守着她。

他攥着她干枯的手,伏在床边叹了声气。

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看不到枝头残留的哪怕一点雪。今冬里的第一场小雪就这样匆匆地逝去了。

乔谨没什么倾诉欲,现在更甚。

二十分钟,或许半小时。

护工敲敲门进来,提醒道:“快到时间了,乔先生,老太太也该擦身体休息了。”

乔谨点点头,把乔母的胳膊放回被子里,站起身来活动麻木的双脚。

他站在床边注视着她全无血色的灰败脸颊,伸出手摸了摸,但是带着无菌手套,不能感受到那皮肤的温度。

护工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乔谨:“这是前两次老太太醒过来,想要说话。她说不清,我就拿笔带着她一点一点地写的。”

乔谨展开看了一眼,那字迹杂乱而扭曲,一时间分辨不出写得什么内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