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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九朝五(41)

作者: 季阅 阅读记录

敲门声紧跟着郑荣光的声音一起出现:“路哥——”

不等后面的话说出口,郑荣光的声音仿佛被人突然扭断了脖子,他手扶着门,不上不下的卡在门缝里,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路评章松开乔谨,由着他伸手去抽纸巾,擦侧脸的水。

“哭、哭了??”郑荣光浑身都要僵硬了,满脑子都是路哥把人给搞哭了。

“什么事?”路评章注视着他。

那眼中全无温度,虽然平时也是这么一副表情,但郑荣光莫名觉得今天的他满身杀机,像个施暴者。

不应该啊。

郑荣光腹诽道。

乔谨把沾了水的纸巾扔进垃圾篓,手指碰在桌上发出短促而沉闷的响声。

郑荣光回过神,把门关了抵在身后,小心地问:“昨天面试的那个人,打电话过来问结果了,咱们就……”

他一时不知道该看乔谨还是该看路评章:“直接拒绝回掉?”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乔谨转头看向路评章。

路评章感受着那目光,看向郑荣光的眼神像是把他活活钉在了地上。

这一刻他像个独揽大权却又不得不大方应允的被架空的掌控者:“叫他来签合同。”

郑荣光似乎没明白:“不回绝了?录用啦??”

路评章想拿烟灰缸敲碎他的头。

但是下一刻他就看到了乔谨的眼神——舒缓的、松弛的、松了一口气一般温和了下去。

“什么时候能入职?”乔谨问。

“他那边还没有提离职,最快也要下个月。”郑荣光说,“不过他说如果薪资合适的话,他可以提前过来交接工作。”

乔谨又看向路评章。

路评章心都要被他一眼接着一眼看化了,伸手捏了捏眉心:“……给他最高预期。”

几乎是转瞬之间,乔谨的表情终于踏实了,就连双肩都跟着微微垂落,似乎整个人都放松了。

他手臂舒适自然的搭着办公桌,路评章能想象到他每日坐在这里,穿着干净的衬衫和长裤,对每一个人彬彬有礼、温和从容。

他想把他藏起来。

但是他做不到,乔谨崇尚自由,从不想依附他而生。

为此他甚至办了一张卡放在路评章的书房,把每个月的工资如数打进去,作为还路评章的账。

路评章跟他就像站在悬崖峭壁上的跷板上,看似路评章占尽先机,实际上他根本不能轻举妄动。

路评章呼出一口气,乔谨就在此时看着他说:“明天几点出发?”

“?”路评章挑了一下眉。

乔谨侧头看着他,露出在阴影下跌宕起伏的半张脸。

路评章没料到峰回路转还能捡到这个漏:“稍微早一点,七点的飞机。”

乔谨去了不用参加传统会议,只晚上的时候去宴会吃吃喝喝就可以了。这与其说是路评章带他去开会,不如说是带他去散心。

乔谨心里当然明白。

路评章见他犹豫,趁势说:“晚上你住家里吧,能多睡一会儿。”

七点对于路评章已经算是晚的,但是对于乔谨来说算早,他是个彻彻底底的贪睡者,不睡到闹钟响起的最后一刻,是决计起不来的。

路评章尽量使自己表现的坦然大方毫无私心。

乔谨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还好答应了:“好吧。”

他对于处理关于和路评章的关系上面,并不是一味的逃避,他也在尽可能的给自己和路评章机会。

·

既然定了明天跟路评章一起去广州,那原本定在明天的心理咨询就要挪到今天来完成。

乔谨下班后先去监护室看望母亲,护工等他穿好无菌服进来,把手里的纸递给他。

“昨天晚上老太太写的,”护工叹了口气,“你看看吧。”

乔谨浑身都要僵硬了,上次的那张纸他想都不敢回想,很快就来了第二张。

他像个木头人一般把纸接到手里,却没低头去看。

护工见惯了生死,对这些事习以为常,但看着他这样仍旧难免心软,尽量缓和道:“虽然这是我们的工作,但是我想说一句,老太太似乎……”

乔谨很怕听到她接下来的话。

护工低声说:“挺痛苦的。昨晚上她自己醒了,拽掉了吸氧管,幸亏我及时发现,这才没出什么大事。我把纸递给她,她在纸上写了这个。”

乔谨乔谨点点头。他用力捏着那纸,力气之大,整条手臂都在细细地发抖。

护工叹息着走出去。

空荡冷清的病房内剩下乔谨孤零零地站着。

他后知后觉地打开皱了的纸,上面横七竖八画着许多颤抖的线条。

但乔谨还是拼凑出来答案。

痛。

她如此干脆直白地向儿子求救。

第29章

乔谨走出诊室, 呼了口气。

他在楼道里冷静消化了片刻,叹了口气,继续上楼, 进了心理咨询室。

心理医生坐在诊台后的椅子上, 看着他微笑:“乔谨, 晚上好。”

乔谨脑袋有些木木的,但还是说:“晚上好,吴医生。”

“您看起来不太好。”吴医生盘着头发, 在温暖的室内穿的不多, 像在温度适宜的秋季,“最近跟路先生的关系有所缓和吗?”

“嗯。”乔谨说, “有一点。”

“您是一个很冷静的人,”吴医生说, “那天晚上我见您的时候, 您的状态很不好, 但是我们只说了两句话, 我就知道, 您根本不需要心理医生, 您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乔谨摇摇头,乔谨把外套搭在衣架上,坐在桌子前面, 跟她面对面。

吴医生自然地给他倒了水, 回来时微微往旁边坐了坐,避免跟他正相直对:“路先生其实完全可以骗您说从来没有把您当成过路柏杨, 但是他选择了诚实面对, 这是件好事, 对吗?至少您可以继续信任他。”

乔谨复杂地看着她:“就算他那样说, 我也不会信吧?”

吴医生被他逗笑。

他确实是一个成熟的、冷静的、过激情绪很短暂的人。

吴医生笑着说:“您有一些朋友,也帮过您不少,可能是情绪价值方面的,也可能是金钱方面的,这在一定程度上来讲,都算是‘恩情’。”

乔谨看着她,知道她要问什么。

吴医生看透他的想法,还是把这话讲了出来:“您为什么不用爱情来回报他们呢?”

乔谨不能想象他和付霖啸除了友谊之外的画面。

吴医生问:“这是否说明,您对于路先生的感情是独特的呢?”

“的确能说明一点,但不能佐证全部。”乔谨揣摩着水杯,像在经历一场正常熟悉的朋友聚会,“说实话,我也一直在探究,我对路先生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爱意。”

吴医生报以礼貌的眼神询问。

乔谨仰头望向远方,发了会愣,然后倏然回过神,兀自笑了。

吴医生也跟着他一起微笑。

乔谨喝了一小口水润嗓子,岔开了话题:“我今天过来,是想问一下,您知道当初路评章为什么放弃路柏杨吗?”